第十七章 左竹不由得替秦穆感到有些委……(2 / 2)

“若是與他人相比,尚可。”先生將文章放在桌麵上,緩緩歎出一口氣,一副十足惋惜的模樣,“可若是與公子從前所作的文章相比,尚不足其十一啊!”

秦穆的頭垂得更低了。

左竹看著秦穆的背影,似是有些明白他為何愁於功課了。

從前秦穆是神童、是天才,作出的文章想必城中大大小小的先生都曾讀過,無人不想從自己的門下教出個狀元來光耀門楣。

而他們對從前的秦穆期望越高,對如今的秦穆失望定然就越大。即使如今的秦穆仍善於背誦,幾乎過目不忘,可所有人仍記掛著當年的秦穆,對如今的秦穆以庸才視之。

若一次兩次便也罷了,可方才先生說的話,這些年來定然已不知對秦穆說過多少次。饒是有再大的熱忱,被如此長年累月地否定、打壓,怕是都已經消磨殆儘了。

想到這裡,左竹不由得替秦穆感到有些委屈。

先生訓過話後,秦穆一聲不吭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左竹一邊替他將課堂上要用的東西備好,一邊觀察他的反應。

他整個人明顯消沉許多,完全沒了來時那神采飛揚的樣子。

左竹有心安慰他,趁著先生還未開始授課,湊近他悄聲道:“公子不要沮喪,先生盼望公子成材,要求必然嚴格些,公子大可不必過於往心裡去。”

這樣的安慰話從前賦十定已說過多次,秦穆聽後並未有大的觸動,仍是一副懨懨的表情。

左竹還想再說些什麼,先生卻已開始授課,她便閉了聲。

課堂上,先生又點秦穆背誦文章,可秦穆剛領完先生的訓,對自己背過的文章是否正確也有些猶疑,文章背得磕磕絆絆,又引起先生一陣歎氣加搖頭。

雖說秦家家底殷實,秦穆日後定然吃穿不愁。可秦員外必然無法給秦穆一輩子的支持,他又沒有其他兄弟姐妹,早晚要獨自當家作主。

若是一直這樣畏畏縮縮,慣於被他人打壓,日後秦穆若要當家,要怎樣維係家業?

既然秦穆救她於水火,她也要做些什麼幫他。

首先便是要讓他重新拾起對課業的興趣。

左竹暗想。

——

如今左竹為秦穆伴讀,課上先生教授的知識、學過的文章,她都要一一記住。

她已經許久沒有讀書寫字,從前背過的文章也隻能記得大概,要跟上先生的課有些吃力,她便埋頭苦記,一時間也顧不得其他。

今日又重新身處課堂上,左竹才依稀記起,從前自己也是很喜歡讀書的。

幼時由娘親教她認字,待到了上學的年齡,爹娘卻不在了。到了二叔家,她隻有沾著左思年的光,才能跟著一起讀書。

回想起那時,每日先生來家裡就是她最快樂的時光。左思年覺得文字艱澀難懂,可她卻隻有在背誦文章詩篇時,才能透過文字感受到與過世娘親之間的一點微弱的聯結。

可奈何左思年久不開蒙,她便也沒了讀書的機會。

先生許久不來家裡時,她曾怯怯向二嬸提過想要繼續讀書的願望。可二嬸卻告訴她,一個女兒家,認不認字有什麼要緊,未來能成為一個好妻子才是最大的榮耀。

於是,她便漸漸放棄了繼續讀書的念頭,麻木地將自己埋在家長裡短的小事上,就這樣日複一日地過了這麼多年。

可她現在手中持著筆,耳中聽著先生授課時微微拖長的語調,心中似乎又撿起了兒時的快樂。

她喜歡讀書。

她要讀書。

她迫切地想要站在前人的肩上,領略這世間的顏色。

——

散學後,其他學子已走得七七八八,唯有左竹仍伏在案幾上奮筆疾書。

先生本已收拾了東西準備離開,注意到秦穆仍在座位上沒有動,此時才發現他身邊伴讀的小廝換了人。

從前那個小廝伴讀像應付差事,散學後便跟著秦穆第一個離開。而今日這個小廝,卻是難得的用功。

先生忍不住多看了左竹幾眼。

左竹沒注意到先生的側目,仍埋頭在文章中。直到她有一處疑惑,才想看看先生還在不在。

她一抬頭,便發現先生已站到她的案幾前。

左竹執著自己的筆記站起身來,向先生問出自己的困惑。

先生溫聲替她解答,目光中有些許讚許,問道:“你叫什麼?”

左竹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隻是伴讀小廝,直接向先生提問似乎有些越矩,忙收起筆記低頭答道:“小的叫左竹。”

先生點點頭,手指輕捋著胡須:“你很用功,日後要好好幫扶你家公子。”

左竹低頭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