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呲——”

刀尖沒入心臟時的聲音就像是紮進了果凍裡，血汩汩流出浸染禮服時卻僅僅是將顏色加深，季枉生吐出一口氣，露出一點遺憾的表情，他目光下移看向仍留在心口處的銀刀，生命不斷從刀與肉的縫隙裡流出，身體無力地向後傾倒。

“你要死了。”另一股截然相反的氣息自後包裹，像是一股自浪濤截下的洋流，沾染著逐浪翻湧的自由氣息，季枉生跌入一個冰冷極的懷抱。

做了很久壁花的原生人魚終於迎上，將將接住了差點跌落在地的季枉生，他冷眼旁觀了一切，直到這一刻才遲遲地露出鋒芒——原因無他，妒火燃燒儘了人魚本就不多的理智。

擅自與人類騙子定下的交合禮，挑釁的邀請函，與不忠的愛人，無不勾動著人魚深藏於裡的怒火，像是塵封的海底火山被引動，藍色岩漿緩慢湧動，寒冷與熾熱糾纏，如同糾結難判的心思，做著拉扯。

季枉生虛弱地笑了一下，嘴角上揚的弧度恰到好處，看起來就像是將亡的戀人在愛人懷裡時最後的道彆，他輕聲吐出一句流傳至今的千古名句——

“你到底還是來了，還好...我等到你了。”

語調千回百轉，道出了一個淒淒慘慘戚戚、酣暢淋漓的be愛情故事。季枉生被自己夾得在心裡怒嘔，麵上可比風雲慘淡的笑容都扭曲了一下，但事實上他也確實要撐不住了，沒秒死已經是人魚動手時留了力，這才給了季枉生表演的時間。

呼吸愈加困難，渾身僵冷連痛苦都無法感受，心臟裸露，滾燙的血液在海的包裹裡冷卻，季枉生在心中倒數著，為生命的最後十秒計時。

“3...2...”

“1.”

黑暗席卷的一刹，人魚的哀鳴配合著海的囂音，瘋人魚僵硬地看著另一個“自己”懷中毫無聲息的人類，陷入了凝滯裡，而懷抱著季枉生的黑尾人魚尾部鱗片一點一點炸開，一聲聲淒厲的呼喚回蕩，他抬眸瞥了一眼一旁的“自己”。

過去與未來，不同時間線下的彼此相遇，死亡引燃虛偽共處的交際線，黑尾人魚妥帖地簡單安置了一下死去的戀人，魚尾在地上拖曳出粘膩的痕跡，瘋人魚壓低身子，身上斑駁的傷痕滲出濃黑的液體，滴滴答答。

【世界、持續崩壞#￥！檢測到...試驗品997號生命體征消失、...數據錯誤，警告！警告！試驗品997號觸發暴走模式#￥！@請求修正...遭受攻擊、請求修正！...】

駭浪。

一觸即發的撕殺。“砰”！瘋人魚猛得撞上教堂的天使像上，天使悲憫的麵上沾染汙濁，向前伸出的手穿透人魚胸膛，瘋人魚發出低笑，細密的齒露出，一張一合似是在低語著什麼。

黑尾人魚的情況同樣不妙。適才的一擊耗光了他大半氣力，此刻身上滿是被利爪撕裂出的傷痕，皮肉翻飛白骨露出——如果忽略瘋人魚胸膛上的破洞，這些傷口竟與黑尾人魚身上的一般無二。

舊與新。

陷入僵持，過去無法殺死未來，而未來不可失去過往。他們間的撕殺是最無趣與無用的，利齒撕咬出的隻能是發泄時的怒火與快感，無魚在意的角落，季枉生迷茫地睜開了眼，緩慢地一點一點揚起嘴角。

好幸福，太幸福了。季枉生意識回籠時唯一的想法就是幸福。如此幸福，如此快樂，他根本壓不住上揚的嘴角，快樂，真正因為快樂而揚起的笑容。

笑意越來越深，越來越誇張，他眼中的空茫更加濃厚，像是蒙上了一層名為幸福的霧。——季枉生站起，心口上插著的匕首滑落，他一抬手接住了這漂亮的浸潤過他血液的銀色匕首。

季枉生控製不住地笑出了聲。

“親愛的，我好幸福。”季枉生一步步走近黑尾人魚，語氣輕快，尾音上揚滿是愉悅。他靠近將要力竭的黑尾人魚，在對方平靜的目光中將匕首反手鉗入對方的胸口。

季枉生俯下身，無焦距的眸裡短暫地劃過一點促狹，“謝謝你們，給了我幸福^^作為回報，邀請你們和我一起體驗這幸福——”他笑著將刀匕推入更深，看著黑尾人魚一點點躺倒，摔落在地，炸起的鱗片失去生機，慢慢斂起。

季枉生拍了拍手轉身眯起眼“看”向瘋人魚，卻發現對方已經垂下頭，如同血液的液體已不再滴落，沒有一絲生氣，海藻般的黑色長發無力地垂落，輕微飄動著。

“啊，你已經擁有了幸福，真好啊。”季枉生像孩子一般笑起來，他走近神像，垂下的發絲拂掃過他的麵，眼底的霧猝然散去，季枉生眨了一下眼，笑容慢慢淡去。

【檢測到不明造物已被清除，世界恢複穩定。】

【檢測到該衍生世界神已被殺死，恭喜偽神·季枉生獲得該衍生世界神牌，目前神牌收集度1/？】

【即將脫離該世界，請做好準備。】

1908的通知言簡意賅了很多，季枉生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眼前的滿地狼藉，一塊金色懸浮屏展開，一個特殊的卡牌樣式圖標在屏幕左上角晃動著，季枉生輕輕點了一下。

眼熟的人魚虛影彈出，是黑尾人魚蜷睡在貝母蚌中的模樣，下麵還有一行小字。

【遭受愛情蒙騙的孩子在謊言裡沉睡，海洋無法療愈他的悲傷，一枚金幣的撫慰能夠持續多久？或許很快，沉寂的大海將翻起駭浪，向眾人發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