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賀新郎(三) 此時前門口似是……(1 / 2)

從璣 瑜07 5519 字 11個月前

此時前門口似是喧鬨了起來,藕香一臉喜色:“娘子,王爺來迎親了。”綰容臉色微頓,卻並無曖昧神色。另一廂,徐府門口,禹若騎一匹高頭大馬,黑色鬃毛迎風飄揚,踏著一身暗紅織錦繡金一品親王服,上繡瑞獸如許,鱗爪飛揚,頭戴攢珠冠,脊背端直如鬆如柏,於馬上,昂頭握韁,目視前方,從容利落下馬。眾人方見其麵容:劍眉淩厲而濃淡相宜,目光卻炯炯燦若星辰,右眼角一粒淚痣,更是神韻所在,桃花眼平靜冷然,雙唇微抿。整張臉恰到好處,多一絲笑意顯風流,蹙一分眉頭顯不悅,此時卻顯莊嚴謹慎,更多了一分沉穩。

徐熠在門外攔親,他自下旨起便對這樁婚事百般不解,雖說此前與長姊交情不深,但至京城這兩個月,長姊將家務一手操持,對他也頗為照顧,又聞長姊幼年多病,如今出落的玉立亭亭,兼聞晉王少年時有一未婚妻,正是長姊之表姊妹,晉王對她十分鐘情,自她夭後多次因不願娶妻而忤逆,而且網友是真正殺伐之人,於軍中多年。徐熠十分不平,如今立於府門前也是殊為不屑。徐熠潦草地拱拱手,禹若立於台階下,此時神色頗為平靜,略略思索便:“曉寒鵲啼早春來,玉暖煙生時不待。誰道芙蓉水中種,青銅鏡裡一枝開。”他聲音溫若清泉,不急不緩,十分沉著。徐熠其前頗為輕視,後聽了叫了聲好:“好一個鏡中芙蓉麵。”徐熠既已稱讚,那群被他叫來的同窗舊友,也都隻是大約攔了攔,便放了人。

飛絮將前門諸事一一告知,綰容眉目稍霽,心下柔和想道:“我知他詩才的。”隻是一彆經年,竟也會信口開河。飛絮卻在一旁念道:“想不到王爺竟會作詩,這還誇娘子是芙蓉麵呢”綰容不理會他的打趣,徑自收拾停當。

綰容執一柄翠色翎羽扇,遮住麵容。潘嬤嬤扶著她的手端端走向正堂,她步履不急不徐,不重不輕,儀態端正,快步走來,裙裾隻是小幅度的飄動,步入正堂,一旁是不少命婦顯貴,徐氏夫婦坐於正堂上。禹若立於堂上,見她來了麵色微微柔和,兩人並立,綰容稍卻一步,恭敬地朝徐氏夫婦拜三拜,因為是親王,徐氏夫婦微微側身以示回避,兩人恭敬禮讓有餘,而情意卻一絲也無。程氏見此景,又不由悲從心起,握著綰容的手,褪下一個通體晶瑩的玉環,徐誠也難得凝重地沉默:“婉婉,你母親總是牽掛你的,常來信,往後夫妻之間要互敬互愛,舉案齊眉。”

禹若聞那聲恍若隔世的婉婉,一時間甚至誤以為自己娶得是心上人,再暗歎一聲物是人非,又不免心有淒淒焉。

拜彆父母,徐熠牽著綰容出門:“長姊,往後常來信。”他聲音低低的。綰容溫和道:“二郎,你要爭氣,徐府往後就靠你了,父親母親也一並托付你了。”他的聲音溫和而堅定,徐熠應了聲。

至轎前,禹若回頭扶她上轎,她的手溫熱,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愈發襯的覆於其上的,這隻女子的手纖小細弱,三指上的東珠戒指愈發顯得碩大。觸到她冰涼的手,禹若的眉微微一蹙,麵色不顯,上馬後低聲吩咐了楊淩一句。綰容從容坐定,將自己與外頭的喧喜隔絕,她垂目看著這一身喜服,心裡不是雀躍,更多的是按部就班完成任務的平靜,她知道這段交易裡不能也不應有感情。

行至路中,藕香匆匆在矯外問:“娘子可要吃些什麼?今日時日還長。”綰容拒了,她又道:“王爺方才讓我拿個暖手爐,大約是怕您染上風寒。”綰容還一句了,隻是藕香已遞了進來,綰容才接了。

至王府,綰容接了紅綢至正堂三拜,一旁林意同楚王成王夫婦俱至,林意見兩人此時終成眷屬,現下格外高興,連成王妃麵上都帶著微笑,兩人一同入了洞房,裡頭是華陽公主,陳夫人、劉夫人、盧夫人等一眾命婦,而其間,諸位夫人不遠不近地空了段距離的是一位著遠山紫雲紋紗的婦人,她著裝清婉,微微有些過時,似是無所謂其他人的疏遠,隻盯著新婚兩人看。

禹若綰容端坐床上,王嬤嬤遞了合巹酒,兩人也從容飲儘,一旁又遞來一碗餃子,綰容知道意思,微咬了口皮,道了句:“生的”充滿了照章辦事的意味,聲音更不顯絲毫曖昧。然後眾人齊齊散去,禹若臨走前向王嬤嬤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話,此時那位婦人落在後頭待他言畢。

禹若有幾分詫異:“叔母。”婦人一頷首,聲音微帶了幾分苦:“聽說,她同琬琬很像。”禹若莫名有幾分不悅:“外貌上有幾分,其中緣由,您若想聽,便去問她,她若不說,我也不會開口。”禹若話畢,去了前廳。

那位婦人遲疑地走向綰容,綰容卻了扇,眉眼盈盈,第一眼觸及,婦人倒吸一口涼氣,兩人真的有幾分相似,再細看,卻又覺得是十分的不像了。

觀她神色,綰容麵上波瀾不驚:“叔母,”她道出這兩字,似有幾分遲疑。“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王爺的處境,京中的勢力,還有程家和慕容家的過往,包括王爺同表姊的故事,我都知道。”提及過去,她似是有幾分艱澀,不過聲音卻是堅定的:“我不求情愛,我隻想為枉死的人討個公道。”

紀王妃定住了,她沒想到她如此坦誠,她被劈頭蓋臉砸下來的事情震驚了:“你還那麼年輕,你又能怎麼辦......你何苦搏這一條路”紀王妃目露擔憂。

“十年來,我母親沒有一夕能得安寢,她時常頭疼,見不得大片火光,每年的元宵我們都在過寒食節,這種滋味您應當懂吧。”綰容看向她,雖然是問句,卻說出了十分的篤定。紀王妃闔上雙眸,背過身,似是不忍再看了:“我當然懂,我也是出生慕容氏。十年,足夠讓很多人忘記了。”她的聲音在顫抖,眼瞳裡含著淚。

“可是您沒有忘,我母親沒有忘,我也沒有忘,晉王,他也沒有忘,我們,不能忘也不敢忘。叔母,我今日腆著臉,依著母親那邊喚您一聲表姑,當年的事您也應當心知肚明,我與您透個底,我同王爺要爭上一爭,哪怕為了故人。”綰容淺淺笑著,美得愈發攝人心魄。

“我有什麼可以幫你們的?”慕容氏緊握著手。“你什麼也不必做,紀王也一樣,你們隻需要當做不知道,今日過後,您依舊閉門不出就好。”

兩人談畢,慕容氏出了青廬,藕香上前道:“娘子,王爺說您若等的急了,也可自己安置,您若有什麼想吃的,隻管吩咐廚房。”“知道了,我一會兒便去卸了釵環,讓廚房做碗粥吧。”綰容吩咐飛絮彩箋幾個將東西收拾著,自己去沐浴了。

出了浴,天色已晚,綰容自顧自著一身中衣睡了。禹若於前廳,亦是意興闌珊,因是皇子也無人敢攔,故早早離去席間躲清淨,約末時間差不多,他入了洞房,綰容聞聲睜了眼,見他自若開了口:“我與你有事相商。”

禹若同樣剩了中衣,綰容下床,兩人相對而坐,綰容先開口:“我有這些要求,你若不允,可以相商,從今往後,朝堂之事,你聽我的,見什麼人說什麼話,隻要我問你便答,內宅之事,你納妾嗎?”她平靜抬眸,禹若搖頭。

“那此條略過,反正你少招惹不該招惹的,府裡原先有多少下人?”“楊淩,拿對牌鑰匙,登記冊。”禹若高聲道。楊淩匆匆入內,綰容見了賬冊道:“明日入宮後,我開始查賬冊,府裡下人原先也不多,可入內院的更少,你若缺人可問我要,往後晉王府要是鐵板一塊。藕香,明日先去院裡清人,細則一個不留,你明白的。”“前些年賬是誰做的?”

“我母妃遣的人,我常年不在京,王府裡也沒什麼人。”“庫裡的錢你無需擔心,我名下田宅鋪子足夠支撐你奪五十年嫡,當然,我希望五年內,能定大局。”兩人又零零碎碎談了些王府雜事。

言儘,綰容手輕輕扣了幾下桌麵:“我的來曆,我不能透露太多,我從小並非體弱,而是師承長明樓,我父母起先不知道,後來也無可奈何,樓中力量會不惜一切代價,祝你奪嫡,交換是,從此收入宮廷消息處,由皇帝執掌。”綰容看了一眼他,神色淡淡,道了一句:“今日委屈你睡榻上,以後你仍住你的書房,我住這裡,不必同床共枕。”禹若始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