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牛燒烤店在寧城高中這個地界屹立數年不倒，全憑著真材實料的實惠，還有烤串兒全日製供應的服務。

做學生生意嘛，就不能按照給上班族供應的規矩來。對上班族來說，擼串兒必須得在深夜食堂才有滋味兒，但在學生這兒就沒有這一說，他們隨時隨地會餓，餓起來就能來幾串兒。

此刻過了飯點兒，醉牛燒烤店裡前來擼串的人依然不少。

林尉踏進店門，就覺得自己判斷失誤，來這兒擼串的不僅僅有學生，還有附近慕名前來的居民。

還好，他們三人進來，趕巧還有最後一桌空。

坐下後，林尉就招呼梁珊珊點串兒。

梁珊珊沒怎麼點，隻點了一紮啤酒。看來，她是下定決心要喝個痛快了。

林尉又問顧惜明想吃什麼。顧惜明讓他隨便點，他都行。

於是，林尉便劈裡啪啦地點了一堆，什麼烤魚、烤羊肉串、烤扇貝、烤年糕、烤土豆片……可以說是有葷有素且海陸鮮全方位地照顧到了。

等上菜的時候，梁珊珊依然沉默著。她低著頭無事可做，便摳桌上的縫隙打發時間。

後來，啤酒先上來了。這姑娘終於有動靜了，拿起一瓶啤酒開了蓋兒就往杯子裡倒。

眼看著杯子要倒滿了，林尉隻覺得事兒不太對勁，忙勸道：“吃點兒東西再喝酒吧，要不然對胃不好。”

梁珊珊這才回了一句：“沒事兒，我就喝一口，不好意思了。”

說著，她仰頭真的就“一口”乾了一杯。

顧惜明再怎麼沉著冷靜，此刻也有點兒端不住了。

他湊近林尉，小聲問:“你倆以前發生過什麼？”

林尉忙擺手：“沒有的事，她以前是我同桌的女朋友，哎呀，就是害我受處分的那個嘛！我倆沒什麼的。”

“哦？”顧惜明挑了一下眉，“那她這是乾什麼？一副遇見老情人的惆悵樣兒。”

林尉小聲嘀咕：“我怎麼知道。”

喝了一杯啤酒，梁珊珊似乎緩過勁兒來了，整個人都放鬆了不少，聲音也不再細聲細氣似地微弱。

她抬頭看了一眼林尉，微紅著臉開了口。

“你今天為什麼來？”

林尉被她問得愣住了。

“我為什麼來？我，我就是想帶我朋友來看看。”

梁珊珊卻好像沒聽見，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來嗎？”

她看了一眼顧惜明，又倒了一杯啤酒一飲而儘。

林尉忙攔住她即將要倒第三杯的手。

“彆喝了，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呢？”

他覺得梁珊珊一定是遇到什麼事情了，才會這樣失常。

果然，梁珊珊眼睛紅了，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跟斷了線的珍珠一樣。

“林尉，我好難過，嗚嗚……”

眼看著梁珊珊哭得跟要斷氣一樣，林尉慌了手腳，一邊小聲安慰，一邊示意顧惜明去那邊催催串兒。

梁珊珊這麼玩命灌酒，再不往胃裡墊點兒東西，怕是要出大事。

顧惜明剛走，梁珊珊在抽咽中就來了一句。

“我是來看秦小飛的。”

林尉腦袋嗡一下炸開了。

秦小飛!

就是那個跳樓的男生！

梁珊珊這話聽著就覺得愈發詭異。

林尉腦袋發熱，身上卻發冷。

但梁珊珊好像沒看到他此刻震驚的表情，她似乎隻是想傾訴。

“我知道你也是來看他的。”

林尉：“……”

“因為那天，他被欺負，你也看到了吧！”

說完這句話，梁珊珊又拿起啤酒倒了第三杯，這回林尉沒有阻止她。

他覺得自己也得來一杯。

梁珊珊哽咽了一下：“其實，那天我也在場。”

林尉空白了一秒。什麼叫她也在場？

梁珊珊：“那天……本來是……我被那幾個小混混欺負，是秦小飛替了我。你知道為什麼他能替我嗎？”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忽然怪異地扭曲了起來，變得尖細而縹緲。

“因為他長得比我還漂亮。”

“我爸欠了債，那夥人就是債主，他們找不到我爸，就來找我。我躲了好幾天，一直在學校沒敢回家。後來，他們就從學校後門翻牆進來找我，想讓我……”

說到這裡，梁珊珊似乎說不下去了，又灌了一大口酒。

“想讓我用身體先還一部分……秦小飛看見了，以為我被高年級的學生欺負，就替我攔了下來，讓我先走。當時，我太害怕了，突然衝進來一個人救我，我根本沒反應過來要跟他說實情。當時，我隻想逃走。逃到一半，我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你正站在連廊的角落看著他們。我想，既然你看到了，那麼你一定會去找老師的，那我就不管了。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事兒，我會永遠也抬不起頭來的。”

林尉忽然覺得腿腳無力，要不是他此刻正坐在椅子上，估計得癱倒在地。

“所以，咱們誰也沒去找人……”

林尉說不下去了，他明白梁珊珊說的用身體償還是什麼意思，秦小飛又是那麼漂亮一個男孩子，下場不言而喻。

他忽然很後悔，那種悔意比當年來得更猛烈。因為，他知道了真相，而真相永遠比想象更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