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尉依舊不敢坐電梯。

雖然坐電梯速度快又不費體力，但隻要他一想起那場爆炸，仍然心有餘悸，最後隻能選擇從安全通道的樓梯走下去。

他氣喘籲籲地跑到二樓，在即將靠近空中花園入口的地方倏然停住，鎮定了好一會兒才堂而皇之地從花園入口而入，隱身於一株矮樹後麵。

花園正中，陽光照耀的地方，顧惜明正靜靜地坐在輪椅上。

林尉能清晰地看到，顧夫人問了他一句什麼，他點點頭，隨後顧夫人便從身邊的袋子裡拿出一個橘子，一點一點剝了皮。

林尉本以為顧夫人會把橘子放到顧惜明手裡，沒想到她直接掰開一瓣，小心翼翼地喂進了顧惜明的嘴裡。

這直接驚到了他。

訝異之餘，他定睛又細瞧了一會兒，這才確定顧惜明似乎有點兒……半身不遂？

此刻的林尉如遭雷擊。

這怎麼可能呢？顧惜明怎麼會在短短十幾天內就癱瘓到連吃一個橘子都不能自主的地步了？

一股不可置信的憤怒夾雜著難以明說的悲傷如火山噴發一般湧上了林尉的心頭。

此刻他恨不得立刻上前，繞開顧夫人，把顧惜明狠狠抱住……

就在他沉浸在這巨大的震驚中不可自拔時，林尉突然發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瞬間彈後了半步，抬頭看到那人，刹那間忘了自己還穿著一身偽裝，戴著口罩，是不會被人認出來的模樣。

他拔腿就要走。

拍他肩膀的司機老張立刻抓住他，疑惑地問：“你在這裡乾什麼？”

其實，老張到此刻依然以為此人隻是個保潔員，因為這人行動過於鬼祟，他不得不多留個心眼盤問一下。

沒想到，眼前這個保潔員驚慌失措地回抓住了他的手，張口就道：“張叔，你彆聲張。”

年輕的聲音非常耳熟。

老張驚訝：“林同學？”

林尉拽下口罩，無奈地說：“張叔，借一步說話。”

林尉和老張悄默聲地出了空中花園，來到二樓安全通道的一個角落。

這兒人流少，說話什麼的都不會被打擾。

老張看著一身保潔裝扮的林尉，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雖然是顧家的司機，顧父算是他的大老板，但他的頂頭上司一直是顧少爺。這少爺心尖上的人，他可不敢得罪。再加上林尉人俊心善嘴還甜，張叔、張叔地叫著，叫得老張心都軟了。

“林同學，你怎麼來了？上次董事長不是跟你說了，不讓你再去找少爺嗎？要是這事兒被董事長和夫人知道了，你吃不了兜著走啊！”

林尉根本不怕他說的這些，他隻關心顧惜明。

“張叔，你先彆替我擔心了。我問你，惜明他怎麼了？他是不是癱瘓了，動不了了？”

老張聞言，長歎一聲：“哎——”

林尉看老張似乎有些鬆動，忙乘勝追擊哀求道：“張叔，求求你，你就告訴我吧！”

老張心軟，抵不住林尉這麼請求，隻好小聲說：“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前幾天，少爺不知怎麼的在公寓裡暈倒了，被緊急送醫院救治了幾天，這兩天才清醒過來。可人是醒了，但整個身體卻動不了了。我聽醫生說好像是傷到了神經，但具體是怎麼傷的，醫生也查不出來。為這事兒，顧家上上下下都急死了。”

說到這兒，老張真心實意地勸道：“小林啊，聽叔一句勸，董事長和夫人本來就不待見你，這個時候你可千萬彆往槍口上撞。還是回學校去吧！如果少爺好轉了，我偷摸告訴你一聲，可好？”

林尉沉默了片刻。

他清楚如果今天見不到顧惜明，往後就更沒有機會見了。

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麼今天他說什麼也要見顧惜明一麵。

思及此，他的眼神又堅定起來。

“張叔，我還是有話想親口問一下惜明。你幫幫我，讓我見他一麵，好嗎？”

老張趕忙搖頭：“這可不行，不行啊！”

他雖然心疼林尉，但也怕丟了工作，可不敢冒這個風險。

林尉卻執拗起來。要換作平時，彆人拒絕他，他是沒那個臉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懇求的。

可他現在明白了，什麼社恐，什麼不善交際，一旦遇到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時，那些恐懼和害怕都是浮雲。

“張叔，我發誓，今天你讓我見他一麵，我就再也不來煩你了。”

老張剛要搖頭，卻被林尉一把抓住。

“你要是不讓我見，我就在這兒鬨起來，想必顧夫人一定會有所察覺。到時候，她發現我和你在這裡密談許久，監控也拍了下來，你可就算工作失職了吧！就算不被解雇，以後估計也得不到他們的信任了。不被老板信任的員工，離被開也不遠了。你說是不是，張叔？”

林尉本不想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但他知道如果他抓不住老張的心理弱點，老張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幫他這個非親非故的人的。

果然，老張臉色白了白。

“你這孩子……”

林尉給了一巴掌，也懂得同時還要給一顆甜棗。

“張叔，我也是沒辦法。今天你幫了我，日後若你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一定義不容辭。”

老張被林尉纏得沒辦法。

其實，他本可以不答應的，但他轉念一想，這小孩兒是他家少爺的心頭肉，這次幫了他，說不定以後少爺也會感念他的好。

這麼一想，老張倒也不那麼抗拒了。

他低低地拖長了聲音：“好吧，好吧！你想讓我怎麼幫？”

林尉：“其實也沒什麼，你尋個由頭，幫我引開顧夫人，我和惜明說幾句話就成。”

老張想了想：“成吧！正好到中午了，夫人會去陪董事長用餐。我去替她，一會兒你看她走了再來。”

林尉忙點頭：“好。”

果然，老張提醒顧夫人到中午了，顧夫人便讓老張仔細照看顧惜明，自己先行離開了。

老張彎下腰，對顧惜明說自己去一下衛生間。

顧惜明眯著眼，曬著太陽，不疑有他，點點頭讓他去了。

這邊老張得到首肯，抬頭朝林尉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邊林尉朝他微微點頭。

隨後，老張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轉身走了。

陽光下，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