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尉想起上次的情景,情急出聲:“彆關門!”
隨後,他想起來這位顧校長應該看不見他,自然也聽不到他的聲音,又覺得自己這樣著實可笑。
他歎了一口氣,抹了一把臉,轉身朝身後的沙發走去。
可是,他還沒坐下,就聽到身後顧校長不疾不徐的聲音傳來。
“小林同學,見到我,不打聲招呼嗎?”
林尉一驚,猛然回頭。
“您……看得見我嗎?”
顧校長點點頭。
看來,這次情況和上次不一樣。林尉暗忖。
忽然,他靈光乍現。
“是您約我來這兒的,是嗎?您就是那個神秘人?”
顧校長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錯,你挺聰明的。既然是聰明人,我就不繞圈子了。不過,我時間有限。先給你一分鐘,問出你的困惑。”
兩人各占據了一個沙發,相對而坐。
林尉:“為什麼顧惜明要我去見馮梓,還說這可以幫到他?”
“你真的很直接。”顧校長沉吟片刻,“但恕我無法直接回答你這個問題。因為要回答這個問題,必須從這個世界的形成說起,但我的時間顯然來不及。我問你,你對你重生這件事真的不覺得奇怪嗎?”
林尉心微微一沉。
果然,所謂的重生是有問題的。
他有很多話想說,而現在有人替他問出來了,他便情不自禁地想全部傾訴出來。
他道:“不知道為什麼,當我醒來發現自己重生的那一刻,我就很坦然地接受了這一切。雖然在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會無數次產生一些疑惑,比如,這個世界存在嗎?真實嗎?但我總會找出各種理由說服我自己不要過多地去深究。現在回想起來,就好像在我的大腦裡有一道屏障,這個屏障的一邊是我存在的這個世界,而另一邊是我想象不到的另一個世界。但因為這個屏障的存在,常常讓我忘記還有另一個世界。”
林尉看著顧校長,真誠地說:“您問我覺不覺得奇怪?說實話,您問我之前,這種困惑像流星一樣隻是偶爾閃現,閃過即消失,但當您問出這個問題之後,我就像被人點醒一般,非常肯定地回答您,我確實很困惑,我對這個世界的真實性產生了根本性懷疑,就好像那道屏障被您這個問題給打破了。您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嗎?”
顧校長搖了搖頭:“我不能告訴你,如果我告訴了你,這一切都會毀於一旦。”
林尉不信:“那您為什麼費儘心思要把我叫到夢裡來呢?”
顧校長看著林尉執拗的樣子,忽然笑了。
“你和惜明那孩子一樣,都是執著的人。怪不得,他那麼喜歡你,為了你可以賭上一切。”
賭上一切?這是什麼意思?林尉更加困惑了。
但顧校長沒給他解惑的時間,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隨後拖長了聲音,歎氣道:“孩子,去見馮梓吧!這是惜明留給你的機會,他不會害你。”
林尉:“可是,原因呢?”
顧校長:“等你醒來,我會全部都告訴你,但現在來不及了。我隻能跟你說,回避不會解決任何問題,反而會讓原本的問題越來越嚴重。越是害怕,越要麵對啊,孩子。去吧,相信惜明,你就去見……”
這句話還沒說完,顧校長便像煙霧一般隨風而散了,隨後整間辦公室也化為煙霧消失了。世界重新回到了一片黑暗。
在緊閉的眼皮下,林尉的眼球正快速轉動著。不一會兒,他睜開了眼睛,迷茫地盯著宿舍天花板,好半天才完全清醒過來。
此刻,天已經微明。
他睡了一整夜,但他依然覺得很累。
因為他的大腦還沉浸在那場夢中,反複地複習著夢裡顧惜明爺爺所說的每一句話。
他想從這些話裡推導出一些線索,從而想明白目前的狀況。
但是,他失敗了。
這真的太難了。
顧校長說的話根本不含一丁點兒有效線索。
不過,雖然推導不出線索,但結果卻顯而易見。
顧惜明,還有這位德高望重的顧校長,都希望他能去見馮梓一麵。
事情走到這一步,他不去也不行了。
去見吧,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林尉無奈地開導自己,一個被關起來的躺在醫院的瘋子沒什麼值得害怕的。
但他依然無法說服他自己。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了他爸爸,還有梁珊珊,覺得自己的狀況和他們真的好像好像!
他爸爸無法接受自己的兒子是個同性戀,梁珊珊被困在過去的悔意中無法自拔,而自己則是不想麵對背叛和羞辱。
但是,他爸爸和梁珊珊都選擇了麵對,雖然這兩個人暫時還不能完全地正視自己的問題,也沒有找到一個解決問題的有效辦法,但至少他們鼓起勇氣,願意給自己一個去麵對問題的機會。
既然他們可以,自己為什麼不可以?
他想起梁珊珊最後離開時的情形,也想起了他爸爸和他推心置腹聊他和顧惜明關係時的情形。
忽然,他很想知道,自己見過馮梓,會不會也會像他爸爸和梁珊珊一樣,得到一絲絲的解脫?
這麼一想,林尉便忽然生出了一股勇氣。
也許,見馮梓一麵,才是正確的選擇。
此時窗外,太陽突破了雲層,從遙遠的地平線上鮮活地跳了出來。
瞬間,整個世界都沐浴在明亮而溫暖的晨曦中,而林尉的心也如這複明的世界一般,變得敞亮而柔軟!
人心所念,一念天堂,一念地獄,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