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使勾管靜江府 與道行正者同行有福……(2 / 2)

周亙低頭答:我十二歲了,學不好。

鄧紫光拿過書來,隨手翻開問:“何為昏、墨、賊?處何刑”?

周亙細聲細氣:昭公十幾年我忘記了,韓宣子命羊舌附審理舊案,雍子為脫罪將自己女兒偷偷送給了負責審案的羊舌附,雍子失智為昏;羊舌附枉法裁判,判無辜者刑侯有罪,羊舌附貪婪枉法為墨。刑侯不服,當庭殺枉法者羊舌附與行賄者雍子,是對秩序與禮製的破壞,這是亂臣賊子,亂臣賊子是為賊。這就是所為昏、墨、賊。依照《夏書》皋陶之刑,斬賊子而暴於公眾以警世。雍子與羊舌附既死,亦當棄於市,其醜惡行徑,天下共唾棄之。

崔斌與鄧紫光麵麵相覷。鄧紫光雖然已知趙亙讀書能記能斷,沒想如此長於融會貫通,深入體會,難得的好料子,這要參加科舉料子呀。

周亙:我不參加科舉。

鄧紫光問:為什麼?

周亙:因為父親不準孩兒參加。

崔斌:真是怪事。我十五歲開始學《左傳》,這孩子八九歲就開始學,既不科考,為何你又學經?

周亙:明理,明明德。

鄧紫光連忙給趙亙彩虹屁:亙哥兒說得對,你先在學宮自修,過些日子我請了《左傳》先生給你上課。我的恩師,衡山大儒。

周亙:我不要,我要去羊素兒媽媽那。

鄧紫光:她在山中,生活蠻艱苦的哦。走路回去要走四天。

周亙:什麼苦我都不怕。

周棋本就想托鄧紫光帶孩子去見信安夫人,當鄧紫光發現孩子不僅喜歡讀書,還能讀好書,這才找理由將他滯留在學宮,要莫月和小雙小心侍候著他。誰知這孩子一學年沒讀完,這又吵著要找姨孃去。鄧紫光恨得牙根癢癢,周亙白他一眼。

那崔斌大概也是有同樣的心思,對周亙說:你隨我去大都,大都有最好的教授和書,還有很多象你一樣優秀的孩子,在北城東邊有一個比這還好的學宮。裡邊全是象你一樣聰明的貴家子弟。你會有很多夥伴。

周亙得意地看鄧紫光一眼,然後回答道:我不要,我爹說了,人多的地方就是朝堂,有朝堂就有政治。有政治就有黑暗。

崔斌一下被哽住了,這是什麼話?怎麼和鄧紫光心思這麼近?莫不是鄧紫光流毒的?鄧紫光也是以此推脫入仕。

崔斌把目光轉向鄧紫光,鄧紫光隻好鬆口道:好吧好吧,這個學期立即要結束了,孩子們要回去參加秋收,你也準備一下回去見你姨孃吧。

崔斌見大家所用的都是舊書,問鄧紫光從哪淘出來的。鄧紫光說當年馬成旺收刮了一大批府學的書,連同府學的教授,想一並帶回老家,被我中途截回。

崔斌:連那個餓癆鬼都知道要讀書,看來讀書是已成此地的共見。

鄧紫光:他倒是想的是經過兩代三代努力,或許他馬家能出幾個讀書人走出大山,從而改變他家的血脈。

中午休息時間到了,孩子們一窩蜂擁去廚房去,崔斌也要去看看,鄧紫光把這些孩子們從山裡弄出來吃的是什麼,隻見二張桌上擺著大小兩種碗,碗中已裝有飯菜,食量大的孩子自己拿大碗,食量小的孩子拿小碗。小個子的廖家嫂子對著孩子們吆三喝四的指揮。有孩子捧著大碗到廖家嫂子麵前說師娘,我還打一點飯。寥家嫂子將一勺子飯菜甩到孩子碗裡說不許剩下,要發現浪費我敲斷你的腿。嘴上說得惡狠狠,可臉上卻一付得意樣。鄧紫光問廖家嫂嫂,你高興什麼呀?

廖家嫂子說原來他們不喜歡吃我做的菜,現在餐餐吃光了。

孩子們端著飯回教室或者宿舍,桌上還剩下幾個大碗。崔斌問我能不能吃一碗?廖家嫂子說這是老師的,你要另外給你盛一碗吧。

史格連忙阻止,說自己已定了飯,去酒樓,吃和休息都解決了。

鄧紫光道走哪麼遠乾嘛,學宮裡不僅有廚房也有宿舍。走,把飯帶去紫雲閣去。

說完端著兩碗飯就走。崔斌對一臉尷尬的史格道:大帥請回把,你宣府的勾管考評已結束,你無需再圍著我轉了。這裡也沒有你的飯,你快回把。

史格連忙請崔斌快去吃飯,崔斌也不客氣,直接追鄧紫光去了。從二品的大帥禮送四品禦使消失,這才直起腰杆,臉上一付喜色。幕僚問大帥因何而高興?

史格反問:你以為,為什麼有的人可為褔將?

幕僚大概猜到史格指的是鄧紫光,便順杆子爬道:其道正,其德彰,其能有所為者。

史格:說得好,正和我意。我們老了,靠他們了。

鄧紫光讓莫月打開淩空閣,讓自己與崔斌在四麵來風的淩空閣上享用學宮的便餐。那周亙比彆人多一份香蔥豆腐,這是鄧紫光專為他定的標準,要他每天多吃一樣菜。崔斌問鄧紫光為什麼讓周亙和彆人不一樣。鄧紫光道撒謊道趙亙母親說這孩子自幼體弱,要注意食補。

鄧紫光讓崔斌嘗嘗趙亙的香蔥豆腐,崔斌道你知我為什麼要吃這學宮裡的飯?因為它讓我想起自己讀書時,彆人從家中帶飯去族學中,我家窮,沒有多少吃的,有時甚至一天隻吃早晚兩餐飯。你這是芋頭悶骨頭,不知強上多上倍了,比當初。

鄧紫光見他回憶住事有幾份感慨,連身把話題搶過來:你如今為監察使,全依賴少年時的毅力,來日方長,好好活著,好好惜福。

崔斌:為兄今要謝謝你,乾了我想乾而沒能乾成的事。

吃過飯後鄧紫光讓崔斌在自己隔壁休息,被周亙斜視兩眼,鄧紫光隻裝看不見。這孩子領地意識太強了,他說打雷天氣要下到二樓來住,這就占領了一間房。如今鄧紫光讓個外人來住,立即讓他不悅形於色了。鄧紫光隻好歎氣,這孩子官家身份丟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