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未言沒有讓百裡桉送他,他說看到百裡桉自己就舍不得走了。
百裡桉一時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胡說,在大事麵前,江未言很有分寸的。
不管是什麼原因,百裡桉確實聽話地待在府裡沒有出去。他聽到兵馬從門前經過,明明出城不走這條路的。
“小侯爺要走了。”風執把熱茶放在桌上。
“嗯。”百裡桉手裡的折子已經拿著好久了,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他扭頭看向窗外,雪下得似乎比昨日大些,風也大些。
直到再聽不見兵馬聲,他才將視線收回,“聽到了。”
百裡桉放下折子,端起茶盞,忽覺眼前漆黑一片,心臟緊縮。
茶盞摔落,梅花茶潑了一地。
“主子!”
風執趕忙扶住他,而下一秒百裡桉躬身吐出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百裡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了。
元煜坐在床邊的藤椅上閉目養神,風執正在往紫檀香爐裡添安神香。
嗓子乾燥到發癢,百裡桉悶聲咳了幾下。
元煜驚醒,撩開帷幔,抓過百裡桉的手給他把脈。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元煜終於鬆了一口氣,抬手在百裡桉眼前揮了揮,“小白,認得師父嗎?”
“嗯……”百裡桉虛弱地應了聲,啞聲道,“想喝水。”
風執馬上到桌邊倒了杯溫水,將百裡桉扶起,慢慢把水喂給他。
“師父……”
元煜神色不佳地看著他,問:“之前同你說多休息,不要太過操勞,是不是當沒聽見?”
百裡桉低下腦袋,“對不起。”
“這話彆跟我說,你對不起的不是我,傷的也不是我的身體。”
“我沒覺著累。”
“等你真的覺得累的時候就是三天前那樣,直接嘔血了。”元煜道,“往後每日處理公文最多半個時辰。”
百裡桉著急道:“再多……”
“小白!”元煜從來沒有這麼生氣地和百裡桉說過話,他知道百裡桉是為了大夏的社稷,但現在的他根本不可能像從前那般消耗自己的精力。而百裡桉的性子就是這樣,總覺得自己還可以堅持,還可以拚命,說都說不聽。
百裡桉知道元煜生氣了,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被元煜接下來的話堵了回去。
元煜歎了一口氣,“想一想阿言,你不在意的,他在意。”
百裡桉垂眸瞥見手腕處的紅繩。
是啊,還有江未言。他會生氣,他會惱,他會在意百裡桉……
他比百裡桉更愛百裡桉。
半晌後,百裡桉低聲答應:“我知道了,師父。”
***
每到冬至,汴京城中總是熱鬨非凡,百裡桉在冬日總要靠輪椅代步,他是習慣了,可江未言沒習慣。
江未言在冬至的前幾天回來了,那時百裡桉剛背著元煜偷偷多處理了一盞茶時間的公務,才睡下不久。
迷迷糊糊間感覺床邊坐了人,他以為是元煜來盯他有沒有休息,也沒在意。困意席卷而來,便沉沉睡著了。
醒來時已是黃昏,霜雪初霽,清霜浮光燦然。
百裡桉感覺手一直被人握著,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困意尚未消散,讓他分不清自己是在做夢還是清醒著。
雖分不清,他還是喃喃道:“江未言……”
他每次夢到江未言,醒來時都看不到他。
但他還是會喊他的名字。
哪怕沒有人回應他。
不過這次不一樣了。
江未言俯身,額頭抵著他的,輕聲道:“我回來了。”
冬至過後的第一天,江未言又出發回了邊際。半個月後百裡桉就收到了飛燕傳書,十日後將會攻打大涼。
百裡桉捏著信紙,提筆寫下幾行字。
展信安。
寒冬已至,聽聞邊際大雪,行軍難走,望卿安好。
近日獨坐窗邊望雪,常聞卿喚吾名,回首卻不曾見你。
相憶殊深,盼卿歸。
此後時常有戰報傳回京城。
曆三月,主帥江未言帶兵攻破大涼,直抵大涼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