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文璟自覺恢複得差不多了,挑了個閒暇時間去了酆都。
不知是不是因為好多日不曾回酆都,再回來時突然感覺有些陌生。
他輕車熟路地繞到十殿,沿著院外的朱漆紅牆轉到後院,看到了爬滿半個牆頭的月季。
多日不見,月季長得愈發豔麗。
文璟足尖輕點一躍而上,坐在牆上。
剛走進後院的風翊被牆頭突然坐著個人驚得險些崴腳。
而文璟被突然出現的他嚇得差點跌下牆。
“十一殿下……不、文璟仙君,你這是?“
“沒關係,習慣怎麼喊就怎麼喊。”文璟並不在意這些,他問,“你家殿下呢?不在嗎?”
“殿下去人間收魂了,還沒回來。”
文璟微微斂眸,“哦……”
“十一殿下是有要事嗎?”
“沒有,你去忙吧。”
“是。”
文璟伸出手指撥著手邊的月季,抬眼望向遠方的雲層稀薄的天。
快落日了,隻要等一等就能等到他了。
和以前很多次一樣,他在日落時分看到了江未言。
江未言也和先前一般,在美輪美奐的夕陽下看著自己的月季被他折走。
“摘下邊那朵。”江未言抬手一指,“那朵更好看。”
文璟往前稍稍傾身,對比了手上的月季和藤上的,伸出手折了那朵月季。
他坐在牆頭沒下來,看著江未言走到他麵前,把第一次摘的月季拋給了他,“終於回來了,為了等你回來,這月季我看中半天了都沒摘。”
江未言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為什麼我不回來你就不摘?”
“我……”文璟一時失語。
為什麼呢?
若單單是貪圖江未言院中的花,他早就把這一院子的花都薅光了。
又怎會次次都讓他看見自己趴在牆頭跟小偷似的摘他的花。
不過是有個理由可以見他罷了。
文璟看見院中有一小塊地栽著鈴鐺花,“那你為什麼愛去我院裡摘我的鈴鐺花?”
“因為總是想見你。”
“嗯?”
江未言微仰著頭,笑道:“摘的時候能見到你,摘完了你就會來我院裡摘一朵回去,我又能再見你一次。”
落日的餘暉照在江未言臉上,瞳孔被染成琥珀色,看向自己時亮亮的。
像極了雲沛峰上他看自己的眼神。
文璟看著他,忍不住低下頭笑了。
什麼啊,這麼會討人喜歡。
“十一。”
“嗯?”
“為什麼不下來?”
文璟挑了挑眉,跳下圍牆,“現在下來了。”
江未言將他拉進懷裡緊緊抱著,甕聲甕氣地說:“終於抱到你了。”
“你才來找我。”
“我等了好久,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你。”
“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知道我過的是什麼苦日子嗎?”
江未言可憐兮兮地“控訴”著。
文璟看不到他的表情,聽他的聲音也能想象出來他有多委屈。
他輕笑道:“怎麼了?想我了?”
“很想你。”
“隻想我?”
江未言鬆開他,低頭在他唇上親了一下,“隻想你。”
文璟靜靜地看了他半晌,心中藏著的酸澀湧上心頭。
他又何嘗不是如此。
他抬手圈住江未言的脖子向下壓,閉眼吻了上去。
“我也是。”
我很想你。
我不滿足於腦中你的聲音、不滿足於你的畫像、不滿足於院中的白梨、不滿足於那些與你有關的事物。
我想見你、想抱著你、想真真切切感受到你的存在。
即使相顧無言、靜默而坐,我亦心下歡喜。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
文璟仙君總是忙的,每日要處理的文書幾乎將他的書桌盤踞。偏偏仙君不愛把事情拖到之後再辦,所以即便是不著急的事情,他也會儘快地處理乾淨。
如此一來,便沒多少空閒時間了。
導致的結果就是——某個人的意見很大。
比如今日,文璟才提起筆,筆尖還沒沾到墨,硯台就被一隻清瘦有力的手拿走了。
文璟執著筆停在半空中。
他抬眼,“放下。”
“我不。”江未言甚至把硯台拿遠了一點。
文璟擱下筆,輕聲道:“鬨什麼脾氣?”
“五日,整整五日,我連你一麵都沒見到。”江未言覺得自己十分憋屈,“現在還要被說是鬨脾氣。”
江未言忙的時候文璟也在忙,江未言不忙的時候文璟還在忙。
文璟:“……”
“對不起,我的錯。”
“你是不是說過春分這天的時間是留給我的,忘記了嗎?”
“……怎麼會。”文璟笑了笑,默默地合上剛翻開的文書。
他好像真的忙忘了……
“墨水快流你手上了,放過它吧。”
江未言終於肯放下硯台了。
文璟起身,繞到他身旁牽他的手,湊近親了他一下,歪著頭說:“彆氣了,我院子裡的梨花就這個時候開得最好,你陪我看吧。”
江未言很好哄,“好。”
白梨樹旁修有茶亭,以往文璟就是在這裡煮酒烹茶。閒時能從輕紗薄霧的清晨待到月上柳梢,或撫琴或作畫,悠然地坐上一日。
竹筧引入潺潺泉水,紫砂壺中的峨眉雪芽經青檀風爐微微煮沸,嫩青茶湯倒入紫玉茶盞,清香馥鬱。
文璟將茶盞推到江未言麵前,“嘗嘗。”
江未言聞著這茶的香氣熟悉,抿了一口,抬眼看向文璟,“這是你在凡間最常喝的茶。”
“嗯。之前有幸在雲綏喝過,往後就常常托人去雲綏幫我尋來。”
他偏愛新茶的味道,陳茶香味寡淡,少了幾分清雅淡香。那時候他也已經托人去了雲綏,再多一二日便能喝上新製的茶了,
那天他泡好了茶等江未言回來,和煦春風吹得人懶洋洋的。他念著院中的梨花,便讓風執將琴從房裡搬到了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