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西沉,溫暖的餘暉落在教堂上，也落在麗貝卡和海倫的身上。

海倫在麗貝卡身旁安靜地坐著，用手支著臉看她。麗見卡披著暖黃的光輝,神情專注地繪著此刻教堂的風景。

這是麗貝卡在文森特城堡暫居的第七天，自第二天麗貝卡給海倫看了她的畫之後，她們之間的關係就發展得特彆快,這是兩人都不曾預料到的。

“好美，您說對嗎”麗貝卡暫時放下畫筆，出神地看著落日景象。

“嗯...很美。”海倫仍然沒將目光從麗貝卡的側臉上移開。

“美好易逝...”麗貝卡歎氣,繼續在畫布上繪製著。

“是啊。”海倫忽然有些難過，她終於將視線移開，然後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不久後，麗貝卡停止了繪畫，她看向海倫,發現她的失落。

”美好易逝,但至美永存。有些東西是我們永遠都無法抓住的，但它卻會長存在我們心間，最終和我們的靈魂相契。”

“有些哲理，但我並不討厭。麗貝卡小姐，請多對我說些什麼吧，我很喜歡您的聲音，除此之外，也是因為我們能夠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了。”海倫將自己的心聲訴出。

最後一絲暖光也被地平線吞噬,昏暗的天空中，歸巢的鳥兒飛過，教堂的身影也在黑暗中變得模糊，整片草地變得蒼涼寂靜,唯剩她麵們還在麵對著彼此。

“您想我離開嗎?”麗貝卡問她。

海倫莫名地緊張起來:“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您讓我感到一種危險，一種無可救藥的危險未來。”

麗貝卡沉思了一下，然後笑出聲:“怎麼會呢?小姐。”

“希望如此吧。”海倫聲音很輕。

但...這真的是我所希望的嗎?海倫看著收抬畫具的麗貝卡，無不失落地想。

“我們回去吧，海倫小姐，黑夜就要降臨了。”

麗貝卡拿起畫具，在黯淡的微光下，她被風吹拂著，麵容有些朦朧。海倫望著漸黑的天幕，放下己涼的茶，站起身來向麗貝卡走去。

或許，在內心深處，她會期待著那個無可救藥的危險未來。

......

麗貝卡禱告完後，便準備上床入睡，但她還未走到床前，門那邊便傳來一陣敲門聲。

有禮、緩慢，這是麗貝卡熟悉的海倫的敲門聲。

麗貝卡將門打開，看到海倫在外麵站著。她穿著淺藍的絲質睡衣，卷發慵懶披散，眉目彎彎地看著麗欠卡。

“海倫小姐?”麗貝卡猜到一種可能，但她沒說出來。

“我今晚能和您一 起睡嗎?”她提出了一個讓麗貝卡大腦空白的問題。

麗貝卡活了21年，隻有小時候和她的母親一一起睡過。她獨來獨往慣了，根本沒有考慮過自己會不會在未來某一天裡得到另一個人的溫度。

“想和您抵足長聊，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海倫聲音越來越小，或許是因為看到麗貝卡的驚訝表情而有所退縮。

“好吧... 我想我打擾了，我...”

海倫邊說邊後退,一句話慢慢吞吞的還沒說完，就被麗貝卡抓住了手臂。

“如果在睡眠的過程中，我壓到了您，您會介意嗎?”

海倫笑了:“哪怕您將我踢下床，我也不會怪您的!”

她興奮地坐上床，笑看著向自己走來的麗貝卡:“這種被窩裡的故事會，我隻在書裡看到過。我已經提前和妮娜溝通好了，讓她替我們保密。你知道嗎?我還和妮娜打了個賭，她認為您會把我趕回來，因為她覺得你總是一幅不近人情的模樣。”

麗貝卡反思了一下自己。她確實在大多數時候對人的態度十分傲慢，這也是她一直為人所詬病的一點。但她又認為自己的傲慢沒有錯，因為他們從來就不懂自己和自己看重的東西。

“但我知道,您其實不是這樣的人。您會在孩童摔倒時將她扶起，我看得到您的關切。您的畫，雖然一個人也沒有出現，但從明豔的色彩中，我卻看到了您對自然萬物的愛，您其實是一個內心柔軟的人呢。”

“如果一開始我給您看的不是那些色彩明豔的風景畫，而是類似這樣的畫，您又會如何看我呢?”

麗貝卡沒有上床，而是繞到簾後，將畫架搬了出來，她將它轉過來，向海倫展示了一幅她最近完工的畫。

這與前幾幅海倫看到的畫完全不一樣，無論是色調上、內容上還是筆觸上。

以慘淡黑暗的色調為主,麗貝卡繪製了一幅這樣的畫麵:

密集的枝椏交錯,像互相到纏的枯稿瘦手，它們用其中一根彎曲細長的手指托起一隻黑鴉，黑鴉張開嘴叫著。即便隻通過畫布，海倫也能想象到那淒厲的鳴聲。利爪上掛著小紙條，那是戰爭的暗喻，它的瞳孔猩紅刺目，讓人不禁懷疑此色移是否是以鮮血為料，海倫看著它的紅瞳，不禁打了個寒磣——因為它像是真的在盯著觀畫者看一樣。

“它就像一隻真的黑鴉”海倫一時語塞，不知用什麼詞語來形客自己看到它的感受。

“幾乎沒有人喜歡烏鴉，他們如此一致地認為，烏鴉是帶來戰亂災禍的不吉征兆。巨龍喜歡閃耀的金銀財寶會被歌頌，烏鴉叼著一顆珠子卻要被世人嫌罵。”

麗貝卡語氣冰冷諷刺，她入神地盯著烏鴉的紅瞳，那是她對這幅畫最滿意的部分。

“他們自顧自地給烏鴉打上這樣的標簽，自以為自己比它們高等，殊不知烏鴉根本不在乎他們如何說、怎樣做，它用它的眼睛看透整個世界，看穿一切繁華耀眼之下的腐朽糜爛，最終，它會停在墳墓上，守護一切生靈的歸宿。”

海倫眼睛睜大，薄唇微張，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天下午因腐朽製度而生氣的麗貝卡。

但這次不僅有憤怒，還有無可忽視的狂熱。

這才是真正的麗貝卡，對藝術有著近乎“邪惡”追求的麗貝卡。

麗貝卡看到她這樣的反應，首先在內心苦笑了一下。

“抱歉，我剛才太激動了。”

“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