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這幅畫搬回簾後,然後也躺在床上,這時的她已經將狂熱卸下,換上平靜柔和的神情。
“海倫小姐,您和我見到的許多貴族小姐都不一樣。
海倫也小心地躺下,她們一起看著天花板。
”為什麼?
“我指得並非相貌、地位,而是你們的思想,你們的思想不一樣。我曾經見過許多貴族小姐,她們或許美若天仙、背景雄厚、穿珠戴銀,但從和她們的交流及日常行為中得知,她們隻是一個個被精心打扮的人偶,打扮她們目的,是讓更富有財權的人將她們挑走。她們是沒有自己的思想的。但你不同。”她側過身來,發現海倫也正在看她。
“您的意思時,我有屬於自己的思想,這是值得讚歎的一件事?”
——海倫,你要習慣這些我為你精心挑選的裙子,茶會和舞宴上你都需要穿它們。彆再穿那些你自認為漂亮的衣服,沒有哪位小姐會像你這樣的,你明白嗎?
海倫想起之前母親對自己的教誨。
“難道不該是這樣嗎?他們憑什麼認為,控製你們的思想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轟——!
麗貝卡質問的話音剛落,窗外就亮起一道迅速而刺目的光,緊接著,響雷炸起——雷雨要來了。
麗貝卡被嚇了一跳,她立刻扯住被子,不由自主地向海倫靠近了一點。
淅淅瀝瀝的雨聲響起,窗戶開始受到風雨的攻擊。
海倫見麗貝卡如此緊張,便明白她這是怕雷。她將手覆在麗貝卡微顫的手上,以示對她的安慰。
海倫想起母親和父親經常討論自己的婚嫁問題,不免有些悲傷,她覺得,自己那些被稱為離經叛道的思想還不足以她擺脫被控製的命運。
“一個被控製的人偶,這是我們的宿命。”
“但那隻人偶一旦有了思想,被控製,就不會再是它無法打破的宿命。
雷聲更響,這一次,她們己經緊緊地將手交握在起。
“有思想的人偶被控製,隻會更加痛苦。”
"隻要您願意,我們可以抗爭到底。”
“嗬嗬.....”海倫忍俊不禁,表情苦澀,“看來那日我邀您留下的選擇是正確的。說實話,您也和我見到的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我以前從未想過,自己會和另一位小姐在外麵繪畫,一待就是一個上午或者一個下午。在這過程中,我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覺,那就是自由。我像您一樣,細致入微地觀察那些自然場景,我發現我是如此地喜愛它們,想像那些瀟灑快活的吟遊詩人一樣為它們高歌一曲。是啊...我想在風中死去。”
“死在風中?海倫小姐還如此年輕,該在風中起舞才對。”
麗貝卡閉上眼,這樣,她就看不見閃電在牆上的拍擊了。
不要......她不想再跳舞了......
那些舞裙,對她來說,還是太重了。
“您喜歡女人嗎?”
一道驚雷在麗貝卡的方寸之地炸開,她動了動自己和海倫交握的手,發現海倫己經在不知不覺間將自己握得緊緊的,像是在撫慰她的害怕,又像是在怕她的逃跑。
麗貝卡睜開眼睛,發現海倫也在緊張,她們在對方的眼裡都看到了掙紮。
海倫和她一樣,都信仰宗教,不可能不知道教義中的那幾句話,但此刻,她們卻在這裡討論這種大不諱的話題。
“我不知道。”麗貝卡聲音很小,卻被海倫聽得一清二楚。
“我們不是不知道。”海倫笑著放開了緊握海倫的手,閉上眼平躺著。
同性相戀,它被列進禁忌的範疇。
“這是您所說的危險未來嗎?”
“您心裡有答案,但您還是選擇留了下來。您和我一樣,貪戀著這種感黨,沒有可能的未來。”
海倫突然翻身下床,赤著腳走到窗前,將被風吹得陣陣作響的窗戶打開。
霎時間,風雨湧入溫暖的屋裡,打在海倫臉上。麗貝卡那隻被放開的手很快就沒有了那人的溫度,身旁沒有了人,她的心也莫名空蕩蕩的。
“從見您第一眼開始,我就被您吸引住了,您好孤單,讓我想到了自己。我雖不會懂藝術,但我從您的畫中看到了無拘束的自由。您的那張新畫,雖然可怖,令人驚歎,但在黑暗詭秘的畫布之下,是對生命力永恒的追求,不是嗎?”
然後,海倫便自嘲地笑了笑:“抱歉,或許我誤解了您作品的內涵,我有時總是很自傲,母親在私下總是批評我,說到這裡......”
海倫原本想轉身看床上的麗貝卡,說點開心的話以緩解這難堪的氣氛,卻不料想麗貝卡已經悄無聲息地站在她身後。
海倫有一瞬的愣神,她眼眶濕潤,眼臉下滿是水珠,分不清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
“您害怕我嗎?”海倫慢慢靠近麗貝卡。
“沒有什麼比我們腳上的鐐銬更可怕。”
“我們在違抗命運,我們會成為瘋子。”
“兩個違抗命運的瘋子,聽起來很配,不是嗎?”
“但今晚一過,我們就又要重新戴上麵具了...”
海倫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麗貝卡抹去她臉上的水痕,抵住她的額頭,輕輕地對她說:“如果您不會後悔,那就讓明天的我們去承擔那一切吧。”
海倫看到麗貝卡眼裡的水光,笑了起來,她用一個吻回答了這個問題,麗貝卡隨後摟住她的腰,與她擁吻在一起。
狂風呼嘯,雷雨交加。
她們拋下鐐銬,在風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