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稱它為諾鉑文。

王城內有專門的貴族學院，那些貴族可以將自己的兒子送往那裡學習，其中就包括進修這種諾鉑文的課程。當然，貴族們也可以花大價錢雇家庭教師來到他們的府邸裡，教自己的女兒學習諾鉑文，也僅局限於諾鉑文。

畢竟對他們來說，女兒們隻需要懂得如何使用諾鉑文就好了，不需要懂得太多。諾鉑文就是一個工具，展現他們高貴身份的工具。

貴族們對底下的平民鄙夷不屑，自然不想和他們沾上邊，所以有關諾鉑文的書籍，都被學院壟斷了，普通人根本就沒有機會見到。但諷刺的是，絕大多數平民甚至連普通的文字都不認識。

“奧瑞爵諾王朝擁有將近一千五百年的曆史，是曼德大陸的第一個王朝。”

奧菲利婭的聲音清透乾淨，不似花蜜般黏膩，倒像林間的清風、流淌的溪水，洋洋盈耳，沁人心脾，讓人無端想要靠近。

蘇不自覺地將頭探過去，奧菲利婭以為她好奇裡麵的內容，於是將書也展到她麵前。

“等我講完再教你，好嗎？”

“……好。”

“提起曆史，我們必須要談到一位精靈。時空回溯至一千五百年前，第一位男性精靈走出了帕瓦納森林，開啟了精靈的新紀元。他叫彌亞，聖彌亞大教堂就是以他為名。

他是精靈曆史上的英雄，他無懼森林中的毒蛇猛獸，帶領我們遠古的族人走出了禁忌之地，讓精靈一族得以迅速發展，從石器時代發展至奴隸社會。”

“雖然奴隸社會建立在極度不平等的製度之上，但它的到來，卻是生產力大發展的結果……”

……

“這次你挑了一本比較晦澀難懂的書籍，同樣的，這裡麵的詞彙很多你也沒有涉及過。我給你介紹一遍？”

奧菲利婭嘴角微揚，她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候，看來她是真的很喜歡閱讀，也高興於有人願意聽她讀書，並輸出觀點。

“嗯。”

“這個，是“曆史”，我給你重複念幾遍，你要記住它的發音……”

奧菲利婭每念一遍，蘇就會跟著重複念一遍，她念得並不標準，甚至有些拙笨。

看著蘇那懊惱的表情，奧菲利婭很有禮貌的沒有笑出聲。

“沒關係，每個人在接觸新語言的時候都會這樣。你能有這種學習精神，真的很讓我驚訝讚歎，我果然沒有將你看錯，蘇。”

從一開始，奧菲利婭和蘇交流時用到的語言就是通用的“平民語”，她很尊重她，也很照顧她的感受，在教授她諾鉑文時的態度也是溫和有耐心的。

講真的，蘇真的從來沒有見過像奧菲利婭這樣溫柔的人，她在安納爾的偏遠鄉村生活了七八年，接觸到的人都疲於生計，麻木不仁。那裡的婦女對自己有憐憫之情，但她們每一次對蘇笑的時候，那辛酸的笑容反而讓蘇心痛。

這兩天，蘇在給奧菲利婭講自己在安納爾的見聞時，她會提出種種令人費解的問題，比如——為什麼你們不喝啤酒呢？明明啤酒也很便宜，麥芽酒的味道並沒有啤酒好，我記得有挺多人是喜歡喝啤酒的。

但即使這樣，奧菲利婭也沒有哪怕一絲對平民的歧視，相反，蘇能從她身上看到她對他們的同情，不是假惺惺的憐憫，是真切的同情。

所以，蘇願意把自己的尊重與一部分信任交給她。

“你這樣教我，真的被允許嗎？”

蘇突然把聲音放低，仿佛是在和奧菲利婭說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奧菲利婭無聲地將笑容擴大，異色雙瞳裡洋溢著碎光。

這當然是不被允許的。奧菲利婭想。

諾鉑文誕生的意義就是為了區分貴族與平民，這是貴族利益的代表之一，他們怎麼可能允許低賤的平民和他們這樣高貴無比的精靈使用同一種語言呢？

為了維護自己所謂的利益，他們甚至為此製定了法律，明確指出這種語言隻有貴族能學，隻有學院有權教授。

多可笑啊。

“當然不被允許。”

她這種行為，已經違反了法律，如果被發現，是要從重處罰的，但是……

“我想教給你，僅此而已。”

奧菲利婭有時也會覺得，自己的思想像脫了韁的野馬，在泥地上狂奔。

但這總比一動不動的美麗人偶要強，對吧？

奧菲利婭敢肯定，教授平民學習諾鉑文，她是曆史上第一個，同時，她也希望，她不是最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