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將火焰揚得更高,甚至已經觸碰到了蘇懸空的鞋尖。

命運再一次將受罰的她送至山巔,再往前走,她的巨石就會再度滾落至山底,一切的努力就又將變得徒勞無功。

「彆再往前了，那可是你好不容易才推上來的巨石，彆你也不想看到它再度滾落,不是嗎?」

魔鬼貼在她耳邊低語,蘇抬起眼皮,看到了對麵盯著這邊的貴族。

那些醜陋的麵孔令她厭惡至極，於是她又轉身，無視下方的喧囂，一眼就尋到了奧菲利婭。

奧菲利婭在火池對麵的瞭望塔上站著,對上目光後，她輕輕笑了一下。

「看看她吧,那不是你除了母親之外最在乎的精靈嗎?你如何舍得讓她承受今後獨行的風險?」

像是知道她內心的對抗一般,奧菲利婭對她做了一個口型:

彆怕，你已經獲得新生了。

風變得更凶,蘇在風中屹立不動,頭發和衣物都被吹得淩亂,這更讓奧菲利婭覺得，蘇是一隻在狂風中求生的蝴蝶。

“嗬…哈哈…閉嘴吧。”蘇在風中笑著。

“那就讓它滾落吧，我絕不認輸。”她不知對誰說著。

“倘若巨石就是我的命運，注定一次又一次地滾落至穀底，那我就會選擇不知疲憊地一次又一次將它推向山癲。

但這並不代表我就此屈服於命運，因為我已經獲得新生，在無儘罰難之間超越了我的命運！”

她的聲音擲地有聲，於狂風中響徹，令底下的民眾都安靜下來。

“她剛才在說什麼？是後悔了嗎？”

一位貴族同他的好友麵麵相覷，沒能得出答案。

唯有亞曆克斯意識到了不對。

他聽不懂平民的語言,上一次在地牢裡,蘇全程都在使用諾鉑文與他對話，這更加讓他堅定了清除她的想法。

但即使聽不懂,他也能確定——蘇·梅特勒斯絕不是在後悔求饒。

她在宣告一個事實。

“終有一日,我會超越我的命運,將我的鎖緊我的罰難變成我的戰利品!”

蘇高聲高舉起握成拳的右手,神情堅定。

就在民眾期待她的下文時,另一個溫柔而堅定的聲音響起,飛向台上的女巫。

“這是你的誌向嗎?”

蘇接住撲她而來的白鳥,無畏地笑著。

“是的,我親愛的公爵!這是我矢誌不渝的誌向!”

貴族們聽至此,更是議論紛紛,就連向來冷靜的伊麗莎白都變了臉色。

他們從出生開始，從未該想過這樣的情況——高貴之族與平凡之徒使用同一種語言交流。

她們是如此默獎，讓某種舊的秩序出現裂痕，

幫助些許聲音從其中擠了出來。

“那麼前進吧，我的勇士，我們不必向他們證明。你的一切都將告訴他們，無論狂風多麼強勁，都摧折不了一隻求生的蝴蝶。”

至此，蘇不再是民眾唯一聚焦的對象，他們仰望著蘇與奧菲利婭，神情似感似悟。

奧菲利婭語言的轉換給他帶們帶來了莫大的衝擊,有的精靈甚至開始拍手叫好。

“砰一!”一位貴族拍案而起。

“她們在乾什麼?為什麼那個女巫為什麼還不去死?諸位,看看啊!她們在騸動民眾,她們如此膽大妄為!”

“唉…”亨利三世抬起右手,正準備發布王令時,伊麗莎白就將他的手壓下。

“親愛的?”亨利三世對她的行為感到不解。

他看著伊麗莎白,發覺自己從未看透過伊麗莎白,她美麗的藍色雙瞳,似乎一直都蒙著一層厚霧。

“我的國王陛下,還記得您答應過我什麼嗎?”伊麗莎白同樣也望著他。

最終,亨利三世還是放棄阻攔蘇與奧菲利婭進行對話,他握緊伊麗的手，感受著她的冰涼，如像從前無數次那樣，倒在她甜蜜聲音所彙成的河流裡。

而在他們身附近,亞曆克斯目睹了一切,若有所思地捏碎了一顆葡萄。

她們的對話還未結束，民眾很快便安靜下來。

奧菲利婭取從一旁取下她為自己定製的佩劍,雙手交叉置於劍柄之上，使劍鋒吻地。

她神情莊重、翅膀微扇，既像一個祝福者,又似一位宣誓者。

“你必堅毅，絕不屈折，縱使巨石再度滾落，你亦無所畏懼。

莫忘前路，長存此誌，握緊你萬難而得的利劍。

我的勇者，我的戰士，

你必如喋火的蝴蝶一樣，

揚起颶風,降下暴雨。”

“感謝您的祝福語,我親愛的公爵。”

蘇對奧菲利婭行了一個標準的戰士禮，隨即便張開雙臂，笑著向火海倒去。

目睹她自儘般的行為，民眾高聲驚呼，他們中的一些試圖靠近火池卻被圍守的士兵阻攔了下來。

蘇·梅特勒斯的通輯令仍然貼在蘭斯各個可能的角落,但在許多民眾心裡，他們早已在與她名字綁在一起的女巫後麵打上了一個問號。

這樣的改變，僅僅用了一段不長的對話,一種與低賤同名的語言。

“她死了嗎?”

“誰能從這樣火池死裡逃生？神嗎？”

“啊——!”有誰發出了第二聲驚呼,“快看那裡!”

無數雙眼睛盯向另一旁正被火焰吞噬的長梯,這場戲劇的主角正在慢慢拾階而上。

這次的聲潮更為激烈,因為這次,就連貴族與教廷也大驚失色。

蘇緩緩張開紅色的翅膀,背脊挺直,眼神視線始終向前。

焰火溫馴無比著地附著在她的身上，焰火流光在她脖頸處若隱若現。她便如同古老神話中的神靈——布裡吉德一樣。

“血火同源!她是火之神靈布裡吉德!”

這樣的場麵前所未有,並且太過震撼,哪怕是負責維持秩序的士兵,都忍不住跟著民眾一起祈禱起來。

在他們祈禱的同時,蘇離開最後一階階梯,穩穩站在高台之上。

前不久還在呼嘯的疾風似乎也為她折服,緘默下來。

她一掘雙翼，高聲宣告她的身份。

“我是女子!是戰士!是和千千萬萬個你們一樣,我也曾一無所有。”

“我不是神,我是你們燒不死的,最終將令你們聞之震顫的存在！”

但他們早已不在乎她的話語了，民眾的呼聲不斷高漲,一雙雙手向著她的方向伸去，有的貴族摔了座椅,而教廷那邊卻早已亂成一鍋粥,隻有奧菲利婭的教母——克裡斯塔好奇地望著蘇,笑著說了一句了不起。

奧菲利婭覺得自己似乎感受到了蘇的情感,那是暢快、不屈以及她未能道出的悲傷。

與此同時,她也在壓抑著自己的情感。她的心臟鼓動如摧,這讓她不敢看她,唯恐下一刻她便會情不自禁地飛到她的身邊。

最終,她也同許多向蘇祈禱的民眾一樣,閉上眼睛。

但她沒有祈禱，而是許下了一個願望。

“親愛的,送我一場暴風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