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的傷看著挺嚇人的,倒沒出很多血,也沒多疼,不排除是她的身體被嚇傻了還沒反應過來的可能性。
像個冷笑話。她將不覺下垂的嘴角抿平。
去醫院簡單處理了傷口,清洗掉灰土血跡之後,底下露出一大片擦痕,深青的淤血塊在蒼白皮膚上格外明顯。醫生看了看,還是建議她拍個片子仔細檢查一下。
“你家屬呢?”醫生看向這個瘦小孱弱的女孩子,問。
她緩緩地,輕提起一口氣,如回答問題思索的前兆。但最後她也隻是晃晃頭,輕描淡寫地替自己開脫:“不用了,謝謝醫生,我沒事。”
從醫院出來時天色還早。她活動一下手腕,覺得不算很嚴重,於是到站台等公交車去白金瀚。
前些日子掃黃很嚴,她一直沒回去拿行李。儘管唐小虎說那些東西不拿也行,但她不習慣這麼浪費。
……她也不習慣一個人孤零零的日子了。
唐小虎在身邊時,總是把她寵得太好,好到讓她差點忘記自己也並不是他的誰,也並沒有人可以隨時提供依靠,至少在醫院需要一位家屬時,她的名冊裡查無此人。
她毫無疑問是需要陪伴的,而她也隻能想到唐小虎。
可她不能。
女孩將頭靠在玻璃上,心事重重地望著車窗外的遠方。
她的東西並沒有多少,幾套換洗衣物,兩本舊書,用那個破書包就能輕易裝下。她想起自己入職是簽了合同的,雖然說生意上不了台麵,但既然要走,還是說清楚比較好。
同宿舍的幾個女孩比上次更客氣,也不會再圍著她虎哥長虎哥短地八卦,隻是聚在一堆交換著眼神,偶爾撞上目光,就生疏地笑笑,話都不好說了。
她跟室友們打了聲招呼,出門去找經理。
離職很快也辦妥了,唐小虎早發下話來要帶她走,所以書麵材料都準備著,她隻要像來時一樣簽個字按個手印,就可以乾淨抽身。
她拿著合同,禮貌地點了點頭,“謝謝經理。”
對方更誇張,笑得滿臉是花,略一欠身說:“太客氣了,小蝶姐,您慢走。”
“……”
她有些無所適從,迅速走出去。
員工宿舍的木門沒有多少隔音效果,越靠近,裡麵的竊竊私語聲就越清晰。
“……憑什麼嘛,她那身材又不如我。”
“身材是一般,但人家臉蛋清純啊。男人呀,終究還是吃這一套的。”
“誒你們省省吧,彆瞎猜了。我聽說是因為她長得特像虎哥的初戀——你們猜,是誰?”
“少賣關子了,快講。”
“就是蘭姐啊,大老板的妹妹,沒想到吧。”
“彆瞎扯,她和蘭姐一點兒也不像,你聽誰說的?”
“替身啊?這麼勁爆……”
她像個溺水的人,陡然間千頃滅頂,耳邊的一切聲音都被隔絕開來,隻恍惚剩下氣泡升浮。
窒息感快攀升到極點時,手一沉按下了門把。她站在門後,怔怔然瞧見女孩們若無其事地擺弄手機或翻著雜誌。
手中的幾頁紙不知何時被捏出了褶皺,她坐在床邊,一下下耐心地撫平。但無論怎樣用力,那些折痕都如刻鑿一般,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跡。
她乾脆放棄了,將合同收好,背上書包,臨出門前站了站,還是低低道了一句:“再見。”
或許是聲音太輕了,無人回應。她帶上門,逃跑似的離開。
她來時隻有一個舊書包,走時也還是同樣,少到幾乎不能稱之為“行李”。她回去也坐公交車,包被雙臂攏在身前,微微的壓力迫著大腿,比她的夢想更輕,比她的存在更沉。
“也不值幾個錢,你要用,買新的就行了。”她想起唐小虎提起這些東西的態度,很隨意,說這話時更專注於吐一個完美的煙圈。
他已經足夠成功了,有能力為自己一些奢侈的願望買單,名車名表都不甚在意,更何況換掉一些普通的生活用品。
其中是不是也包括她?
她心酸地低下眼簾,看著自己的書包,那個因為他而變成一個昵稱的蝴蝶掛飾還係在拉鏈上。
塑料材質容易磨損,蝴蝶的邊緣已經很破了,色彩暗淡的表麵亦被剮蹭出很多細小的傷痕,粗糙反射出模糊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