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黎探手摸了摸安何的脈,指腹下脈搏的跳動引他不自覺看向眼前人。
腕間幾分溫存,幾絲輕微的氣息和他血脈的搏動令萬黎神色更加的難以猜測。
而安何也一直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見萬黎抬了眸,眼神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卻始終不曾開口的樣子,忽然對這個不苟言笑的人露了個笑。
“小郎君,看出來什麼了沒?”
萬黎放下手,仍是坐在地上,抬了頭正迎著他的目光,道:“恐須針灸封穴,不開口此疾便可終了。”
安何聽著他的話,“敢問郎君,我得是什麼病?”
萬黎眼皮也不眨一下,直盯著他,一字一句道:“妄言之疾。”
隨即,安何一聲笑沒收住,用手指指著自己的臉,卻聽得萬黎有冷著臉補了一句:“若不早些醫治,隻怕哪一天會傷智。”
“我的‘妄言之疾’不是在任何人麵前都犯的,針灸可治不了它。”安何道,“但若是小郎君肯陪我說正經話,我也不會像這般糾纏了。”
萬黎暗罵一聲無恥之人,沒什麼興趣再同他去說什麼,隻是又像最初那樣,神情寡淡,一臉的生人勿近。
安何便歎口氣,轉而又是一副笑顏:“小郎君啊,莫要總冷著臉。”
說著,萬黎隻覺得身旁一陣異動,有什麼東西擦著地麵被抽走,他驀地瞪大眼,看著霜白劍刃被外人輕輕擦拭著。
眼下已經深入幻境,靈力在其中並不能再起到什麼作用,虛影劍沒有靈力驅使,便隻是一把普通的劍刃,不聽召喚,任在誰手裡都是一樣。
虛影在他手中打了個轉,白刃忽然順勢飛出。萬黎不由得心上一驚,眼前人手握劍柄,劍刃就釘在他頸旁。
一瞬間,青麵獠牙的一層浮影與眼前活生生的人臉重合,隱隱約約可尋間幾分藏在眼底的殺意。
萬黎脖頸間血線猶在,安何無意瞥見,伸手擦過一絲鮮血,似有些嘲諷地道:“看來小郎君還挺搶手。”
萬黎也道:“哪像你,摘了青麵獠牙,倒是更有幾分像禽獸。”
他略微仰頭看著安何的下頷線,餘光中粉白點點擦過他肩頭,萬黎終於不再冷著臉,嘴角弧度微微上揚,眉梢一動,主動再貼近了幾分。
他刻意壓低了聲,道:“若是看上了我的色相,小事。大不了此刻便解了我的衣襟,我好尋個理由,日後來殺人報仇。”
“這是什麼話。我不僅要你的色相,還要加上你的命,那才是樁好事。”
說罷,劍身抽離,寒光乍閃,眼看要橫刀劃過,萬黎眼疾手快,向旁側一倒,躲了一招。
眼瞧著一劍落空,已經拉上警戒線的萬黎卻看著橫在自己眼前的劍一動不動。
反倒是安何逐漸沒了好顏色。
三無境是一片難得的絕境,但在此靈力流逝極快,而隻有參透三無境之人才可得靈澤,加上是林望引線牽人進了此中,他不能做出些什麼,也不敢讓林望發現些什麼。
本來思索再三做出的決定卻在頃刻間顛覆,他也不知是為何。隻是聽了這小郎君的話,倒真有種想讓他等著瞧的衝動。
安何垂眸看著他。
色相是好色相,膚白凝脂,薄唇皓齒,眉目英挺,可若靜月般清淡。
是男兒身也罷,他本也不喜歡那些尋常女兒家的八麵玲瓏心,那實在是太難以揣測了。
想至此處,他手又握緊幾分,眼前人青衣一襲,離那劍刃不過一寸。劍刃微顫,安何心一橫,便扔下了手中劍。
他如釋重負般,緩了一口氣,而後又在萬黎有些疑惑的眼神中嗤笑一聲。
“到底還是個俗人,看到長得俊俏的,真就下不去手了。”他道,“不過小郎君這下可沒什麼理由尋仇了。”
萬黎便乾脆順勢靠在樹下,似有幾分耐人尋味地道:“想個理由找你麻煩,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那看來你很厲害了,不問我姓甚名誰家在何處,就知道該怎麼去找我麻煩了。”安何又想起方才的事,心道也不好翻臉不認,“方才是我魯莽,全當抵了你往我肩上那一劍吧。能在這個鬼地方遇到,也算是有緣了。”
萬黎拍掉衣上雜塵,理了理領口仍舊對他沒有好臉色。兩人沉默了半晌,安何沒了心情去胡說八道,萬黎卻是本也無意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