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何瞪著他,咳了一聲,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不能胡說。”
那小孩卻睜著一雙水靈的大眼睛抬頭看著他,攥著他的衣角,很是認真的又喊了一聲:“爹爹,要吃飯。”
“我都說了不要亂喊……”安何歎口氣,這小孩看起來像個孤兒,想來日子過得糟糕,興許是真的餓了。“你手裡不是有餅……算了,要吃什麼?”
小孩抬起了頭,淡墨色的瞳孔微微地顫了顫。他儘力地回想著,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記憶裡那人教他的話:“要吃有餡的米糕……”
安何反複地默讀著那兩個字,心中了然,轉而笑了笑,“那得讓他先我給了我才行,再說,我也沒有他要的米糕。”
安何忽然又注意他耳垂上,一個沾著黑紫血跡的針眼,不免又細細地上下打量了這小孩一遍。
小孩啃著手裡的餅,並沒有留意到安何。
安何道:“你叫什麼名字?”
“剛才碰到你時,你是從哪裡跑出來的?你想要去哪裡?”
那孩子捏著餅的手明顯地顫了一下。他啃餅子的動作頓了頓,眉眼低垂,腦袋也耷拉下來,過了好一陣才說了幾句話。
“……沒有名字,他叫我六兒。被城北破廟裡的人趕出來的,他們在追我,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安何繼續問道:“誰叫你六兒?”
六兒抿了抿嘴唇,並不說話,
安何摸了摸他的頭,俯身擦去了他臉上的灰土,按住他的肩頭,輕輕地撫著他的後腦,輕聲道:“不要撒謊,你可以跟我說任何事,我不笑話你,也不欺負你。”
他咬著嘴唇,卻始終垂著眼眸看著地麵,他悶著聲說道:“你是好哥哥,我不騙你。”
安何看不到他的神情,但他直覺地感覺到了一個小孩子發自內心的懼意,他害怕看到他的眼睛,想隱藏很多的事情,很多的情緒。
那個耳垂上餘有血漬的針眼,在他眼裡像是一個巨大的血窟窿,無情地摧殘著一個年幼孩子尚且幼稚的心靈。
那是誰……
手握銀針狠紮下去,看著鮮紅的血珠子接連不斷地淌落,甚至順著那極細的針刺滴落在袖口,儼然一朵血花綻開,然後又無比貪婪地繼續舔舐鮮血。
*
沃岩,許府。
許府一向提倡節儉,府內不添置金銀珠玉的飾品,各類物什都以實用為先。相比其他富人家待客的正廳內,顯得簡陋了許多。
房內燃了淡淡的熏香,許行文麵前的熱茶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迷蒙的水霧後,一個信封放在許行文的案前。
許行文坐正位,許行武就在他身邊,麵前一碟子滿滿的花糕已經被他吃了大半,聽自己哥哥和下麵幾人幾句寒暄過去,抬起了眼皮。
許行文與他談話間不由得心生感慨:“許久不見了,你還是和當初一樣。”
說的話看似漫不經心,又決不肯輕易應允什麼,隻繞著枯燥黑白的文字藏起他本身的想法與情緒。
從小就不好相與。
萬黎抿了一口茶水,“你既然讓人來尋我了,應該不隻是想見見我吧。”
許行文遲遲不提及正事,與他周旋許久,仍在說著那幾句舊話,但萬黎豈是不懂人情世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