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關頭,要是多生了事端,不知怎的和對頭搭上關係,可就說不清了。
這般想著,他又開口,語氣仍是輕淡的:“你我之間的事,不用提了。若是能儘快離開,就不要再久待了。”
安何坐在船頭,思忖著是時候要回許家了。這風吹得他頭疼,沒頭沒腦地說完這句話,便開始想著撐船靠岸了。
船夫一直默不作聲地撐著篙,正好碰著岸了,安何便要喚他出來。
卻恰好,一回頭,見著那人欺身出了,一身白衫因方才解開過一回的緣故看起來還有些鬆垮,安何剛要順勢扶他一把,不等他出手,萬黎先是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他一眼,而後毫無波瀾地道:“你不必再試探我了。”
“靈識破碎,我是個廢人,再怎麼探我的靈脈也得不到彆的結果。”萬黎與他擦肩而過,傷口還在隱隱作痛。
川上風冷,柳條被風驚得瑟瑟索索地響。
安何蹙眉,快步追上前:“怎麼會成這樣?”
萬黎側目,看他一臉肅然而又關切,又想到他方才的一句“不用提了”,心下有些好氣:“安公子沒有道理如此關心我,索性你我就要分道揚鑣,往後見麵還不知道是誰記得誰呢。”
安何倒是頓了頓,認真答了句:“換個比我還薄情寡義得多的人來也會說永遠不會忘記你,你這麼問,我反而不知道怎麼答了。”
安何歎口氣:“這話要是在平常當玩笑就說了。今日卻不同。”
隨即他又笑笑:“要說得謹慎才行。我不是個好人,你總歸有一天會知道。”
不敢輕談,不敢妄言。
他卻是要存了心去招惹。
萬黎冷著眉眼,眼神卻輕飄飄地在那人臉上轉了轉。
他笑著的時候就總是那一個樣子,眉眼裡斂著莫名其妙的笑,輕佻隨意,偏生這人還長了一張俏臉,叫人總容易看入迷,離不開眼。
萬黎仍舊冷著臉,快步繞開了他,全然不似方才那般地與他親昵,他覺著那人再好猜不過,麻煩的卻是他自己。
這樣的引誘,這般的出格,到底是不在料想中的。說短了是露水情緣,說長了卻也算是覬覦已久。
那陣沒來由的心悸因眼前人一起再起,偏偏債主不記得一分一毫。萬黎這般想著,一時心下又有些氣憤。
這時候他已是憋著口惡氣難出,身上傷處又隱隱作痛,心中很是不爽,身後的人卻還要不識好歹地按著他的肩。
身後人腳步不緊不慢,拽著他的衣角不肯鬆手,萬黎心中積憤,正要捉了那人的腕好好地踹他腰腹一腳,轉頭卻依稀見得些非與常人的慘白顏色。
夜色漫漫,焰火的光從遠處淡淡地投射來一層,那腕子還沾著水,他捉在手中握了一把的寒涼。
被這突然一遭激得跳快了三拍的心臟久久沒能歸複平靜,萬黎瞪著那不知好歹的東西,猛的甩手,又不慎牽連到傷口,疼得嘶聲。
白絲伴風亂舞,那人瞳色迷離渙散好似無神,定定地看著萬黎,竟是一動也不動。
那人動了動唇,怔愣著開口:“你在這裡。”
遠處市井明明暗暗的燈映射出光的影子,模模糊糊地認了認眼前人的樣貌,聽這一句話正要再細想,不料安何劍鞘已經壓在了那人肩頭。
萬黎一時間不明所以,皺著眉要開口,就聽到安何狀似玩笑的話語,不禁握了握拳心。
安何稍稍用力,劍鞘不重,卻壓得那人不敢輕易動彈,冷劍寒光,隻覺頸旁森然寒意。
安何卻笑:“這漠川的水真是靈了,什麼都養的出。你是什麼東西?”
那人木訥地挪動著手臂,緩緩拿住了肩上劍鞘,他空洞幽深的眼神穩穩落在那張看似純良的麵龐,吐出幾個輕似煙塵卻極清晰的字來。
“我名,長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