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天倒是容易看看見,在中間矮矮的打著瞌睡,搖搖欲墜的身影被其他師兄弟擋住,雖眼睛是閉著了,嘴裡依然念念有詞,也不會讓外人看出破綻。不知道神仙是會責怪他不誠信還是欣慰他睡覺也不忘念課。
因著隻開了中間一扇門,隻能看見一部分,左瞧右瞧終於在最右深處看見了蕭木,身影實實被柱子擋住,這課念得似是情話似的。
雖天還未徹亮,門外麵已經有許多人圍著,不僅要比個香上的高低,還都爭著燒當天的第一炷香,像怕被神仙忽略或是拋棄似的。
江月不好打擾,根據笤帚沙沙地聲音找了個掃院的師父問了齋堂的位置,什麼事也沒有比吃飯重要。
到齋房的時候桌上還有許多糖包子、番薯粥、小菜。在彆人的地方,兩人也不好多盛些,隻虛虛拿了些裹腹。
不知道觀裡用的什麼麵粉,這包子頂的上家裡的兩個那樣實,倆人吃得飽飽的,打算消消食,路過大殿的時候大家正三三兩兩走出來回到自己的地方,恰巧走到蕭木麵前,江月笑著迎上前:“蕭公子,好巧。”
蕭木禮貌地點了點頭:“江姑娘早。”
“我看你們都在這上早課,是念的什麼啊。”
“是四品仙經。”
江月對他回答的內容置之不理,他回了她的話就好,“原來是這樣,我們正打算去散散步,先告辭了。”往往藤曼纏著一棵樹太緊是會要了樹的命,輕輕搭在上麵反而更好。
她慢慢走出道觀,沿著路往山腰走去,昨日來得匆忙,沒來得及好好欣賞沿途的風景。清早的山看起來霧蒙蒙的,但走在山裡卻不怎麼感覺得到,有一種身在此山中的寬心。兩邊樹木林立,斜坡上大多是鬆樹。不知從哪裡開始,綠色開始鋪天蓋地地向四周蔓延,鳥兒寄身於樹上,比人們先一步起床鳴叫,嗓音聽起來不是梨園裡的角兒能比的,沒有世人咿咿呀呀地無痛□□,反而是天地的廣闊。
早上的人可比下午多了許多,若是不勤快,神仙保佑了也是一場空事。
山路上有穿著短衫,短馬麵下套著一個膝褲,腳踩草鞋的賣花女,頭上插著一朵竹編花籃裡正賣的花當作招牌,手肘上還挎著一個馬紮。這種一般都是年輕貌美的女子,讓人有模仿的欲望,或是年老的婆婆,讓人覺得有看遍世事能給出正確指引的親切。
江月上前從籃子裡分走一絲香氣,買了一朵薔薇插在發髻上,暗紅的花襯得臉更加唇紅齒白,都是易逝的東西,在擁有的時候就要好好珍惜。
旁邊梳著珠髻,穿著短褂裙褲,露出尖頭布鞋,背著竹簍的采藥女從她們身邊路過,她們用腳丈量每一粒泥巴比住在山裡的人更了解這片土地。
兩人不知道後麵跟著一個小尾巴。
樂天下了課就惦記著昨日的蜜餞,本打算去廂房找他們,出來隻看見兩人下山的身影,好不容易才在兩人買花的時候追上。
剛想上前打招呼,就看見二人走到路的另一邊,在一位有著幾絲白發的大娘那買了一根臘排骨啃了起來。大娘竹籃掛掛了一根又一根,裡麵還裝了許多,在火裡鍛煉過後有一種煙熏的乾香味,看來來這觀裡的人確實不少。
樂天默不作聲走到江月身邊,拉了拉江月的衣袖,“姐姐。”
江月感受到衣服的拉著,視線稍微往下移,看著出現在麵前的人,突然生出一種被抓包的感覺,麵前的小娃娃卻一直盯著他手中的排骨,“我能吃點嗎?”
江月笑他,“你說這話可不怕得罪了神仙。”
“我可以吃的。”
小孩子的話大多要猜著信,他們總不知道自己跌跌撞撞說出的話有多驚人,“你就算是說了這話我也可不能給你吃,要是你框我怎麼辦,我可就成了罪人了。”
瞧著樂天依然盯著她手裡的排骨,江月伸出沒有沾上油的手擋了擋他的眼睛,牽起他的手趕快離開,“你就當作看不見,下次我來給你帶頂天好吃的蜜餞。”
樂天拿下她的手,“那你要多帶一些,這樣我就可以給初七他們分著吃了。”
“初七?”
“他們都是我的師侄。”
“沒想到你輩分竟然這般大。”
“因為他們的師父是我的師兄,所以他們都要叫我小師叔。”
“你很小就在這裡了嗎?”
“對啊。”
“那你想不想下山去玩?”江月很少接近小孩子,總覺得小孩子鬨騰極了,但是樂天性子似乎出奇的好,他好像怎樣都不會鬨脾氣,說話時眼睛總是笑著眯成圓圓的一條線,想花盛開裡的花蕊,於是她也存了帶他玩的心思。
“想!”終於有人可以帶自己下山去玩了,初七雖然有時候也會問他想不想下山去玩,說了之後就會回到房間裡做各自的功課,隔幾天之後又會來問他,“可是師父不同意。”
也確實不能隨意把這孩子帶走,“那我等會兒回去問問你師父,如果可以的話,我就帶你去玩一天。”
“謝謝江姐姐。”得了糖吃的小孩子嘴就是要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