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回去吧。”
她剛轉身準備進門,卻聽見月知行突然開口說:“九思,我有件事想問你。”
九思回身看他,點頭,示意他直說就好。
月知行被她專注地看著,竟不知怎的,一時心跳得有些快,微微吸了口氣,微錯開眼,不再與其對視。
好一會兒,他終於問出了口,聲音輕淺,較於平常不同。
“你好像很少去永康堂找我。”
九思湊近了他一些,方才得以聽清此話;頓了片刻,莫名道:“誰沒事兒去醫館做什麼?”
月知行臉色一僵,定定地看她,原本在剛才那一瞬跳得極快的心,又奇異地冷靜了下來,連同頭腦也清晰了幾分。
九思這短短的一句話,竟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他的耳朵裡撞。
字字清晰,一句實話 。
誰沒事兒去醫館做什麼。
月知行反複琢磨這句話,他足以分辨出九思說這話的最深意,和上午那大娘所想說的不同。
可他又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問出剛才的問題,這是他從未遇到過的事,故而心裡越發亂了套。
九思見他神色不對,關心道:“月知行,你怎麼了?”
下一瞬,月知行思緒回歸,乍覺無措,落荒而逃。
……
南星等在月府門口,見月知行回來了,忙迎上前。
“公子,你回來了。我正說呢,你要再不回來,我就去永康堂接你了。”
月知行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咦,公子,你哪兒來的傘?”南星瞧見他手裡的傘,疑惑地問道:“公子,你有傘怎麼不打上?還淋了這麼多雨。”
月知行低頭看了眼手裡的傘,忽地想起什麼,一下將傘丟到了南星的懷裡,如同燙手山芋一般。而後慌手忙腳地走了,整個人看上去不似平常。
南星一臉茫然地看著懷裡的傘,等回過神來,趕緊跟了上去。他得提醒公子換掉被雨打濕的衣服。
……
月知行一進房間,反手就鎖了門,南星自然被隔絕在門外。
月父散值回來,南星趕緊稟報了他,月知行的反常舉動。
正說話間,忽聞一陣琴音徐徐響起。
月父覺得不可思議,好一會兒,才道:“南星你聽聽,這是知行在彈琴?”
南星側耳聽了聽,答:“好像是從公子院子的那個方向傳來的。”
月父大吃一驚,實則是因為月知行隻有一把焦尾琴,這琴是月母在時,送給他的最後一個生辰禮。
月知行十分珍視這把焦尾,月父聽他彈的次數屈指可數,偶爾取出也隻是擦拭灰塵,再放回原處。
南星問:“老爺,公子彈的這是什麼曲子?我怎麼一點都沒聽出來。”
“我聽著像是在亂彈。”月父奇怪道,又問:“你家公子最近碰到什麼事了嗎?”
否則,他怎麼會突然用這把琴亂彈一通。
南星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如實說道:“公子每天在永康堂碰到的都是事啊。”
“總不會是病人的事情吧?”月父不是很相信,這麼久了,他就沒見過月知行碰到會被難成這樣的棘手病症;又問南星有沒有發生其他的事。
南星搖頭不知。
霎時間,曲調陡然一變。
如果說剛才彈的還有幾分成調,那現在的更加雜亂無章,毫無樂感。
“這小子的情緒確實不對。”月父皺了皺眉,覺得這事不同尋常,於是做出決定,“我們去看看。”
兩個人直奔月知行的院子,一路上,琴音越發清晰,也越來越亂。
半個多時辰以前,月知行進了房間,便開始認真回想今天的每一件事。
當他把全部事情連起來後,就像是一團理不清的亂麻,但他一時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兒繞成了結,心裡愈發煩悶焦慮。
月知行原本打算彈琴,以此靜心,結果自是越彈越心煩。
他知自己心緒不寧,無法繼續彈了,於是抬掌按在了琴上。
琴音戛然而止。
月知行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隻覺心底某處無端驟湧了一股情緒,可似乎又有跡可循。
這股情緒擾亂著他的方寸,攫取了他的思緒,讓他不知所措,不得其中深意。
月父帶著南星才到月知行的院子門口,就突然沒了琴聲。
他不禁疑惑道:“他發現我們偷聽了?”
“老爺,我們這不剛來嗎?”
此時,房裡的月知行忽地起身,兩個人瞧見燭火照著的影子在動。
南星小聲問:“公子不會是看見我們了吧?”
月父也有些不確定,“不能吧。”
他們兩個這不是剛來嗎?
月知行呼地一下吹滅了蠟燭,轉身去躺在床上。
他想,隻要睡著了,就不會心煩意亂了。
房間裡驟然沒了光亮,過了一會兒,再無動靜。
月父轉頭看向南星,莫名道:“我們聽了幾聲他彈錯的琴,惹到他了?”
“應該不是吧……老爺,公子會不會是心情不好啊?”
南星的話點醒了月父。
他猛然想起,月知行十八歲了,正是有心事的年紀。
少年心事不知向誰說,一有風吹草動,便能感知。
“這幾天,咱們少在知行麵前晃,讓他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