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晨光熹微,霧氣彌散。
一縷光線不偏不倚的打在洛鳶耳畔,亮的刺眼,而她卻依舊在這床帳裡扭成一團,睡得天昏地暗,意識喪失。那睡前蓋好的白棉被此刻正掉落在地,洛鳶縮了縮單薄的身子,背對門邊,雖睡得煎熬,但也遲遲未能轉醒。
直到那光線正正好落在她眼前,睫毛輕扇,洛鳶依舊是昏昏欲睡。她偏移著身子,與那亮光錯開。
看著檀木床頂,雲隴輕紗,她的意識逐漸回歸。
睡醒了嗎?但她還是好困……
半撐起,洛鳶強迫著自己清醒過來。
憑借著這天色,她渾渾噩噩的估測著時間。
因為自身係統的緣故,洛鳶的生物鐘堪稱混亂,一連上了七八日的學堂,幾乎是日日都要遲到。怎麼說也算是學堂,裡麵運行的那套機製也很是相似。
遲了,那便罰去外麵站崗。
這幾日的知識還未曾在腦子裡過上幾回,倒是將門外路邊的花花草草都取上了名字。
洛鳶無聲的勾勾唇角,不免暗怪自己幼稚。
而夫子那邊,遲得多了,總不免問上她舍友,淩世估計也是答得煩了,故而這幾日主動來叫自己上學堂。
正想著,木門便被輕敲兩聲,隨即吱呀一下的打開。
洛鳶斜睨起眼望去,發絲撇落,睡眼惺忪。
淩世腳步放得輕,先是往裡觀望了兩眼,但當洛鳶這副清奇的睡態映入眼簾,而兩人又視線交錯,隨即他便大笑出聲。
洛鳶顫了顫睫毛,在看到來人後,又輕輕闔起。
雖衣著單薄,又無棉被遮蓋,她倒是一點不慌。隻因為那為她喬裝的精靈族操縱法術,將她的形體連同容貌一起改了,此時此刻在淩世眼裡,床上隻躺了塊板罷了。
自然不會有所懷疑。
“笨蛋,晨時了,快去學堂。”
“遲了被夫子責備我可不管你。”
淩世叉腰宣說,中氣十足的聲音顯著精氣神是那樣的好,仿佛已然將昨晚發生的事,統統遺忘。
“知道了。”她沙啞著音色,滿不情願的回著。
匆忙梳洗,洛鳶一刻不停的向課室趕去。
剛及門口,便和夫子直直對上了視線,洛鳶輕喘,麵上泌出細密的汗來。
陣陣緋紅在她臉上暈開,她似乎熱極了。
今日上課的夫子,是個凶神惡煞的妖族,許是氣勢很盛,課室裡也難得安靜,洛鳶瞧著,有幾分的畏懼。
看著少年跑急了的樣子,林忠也沒了為難人的意思,洛鳶安然入座。
“喲,居然沒遲,稀奇啊。”
剛坐定,耳邊就傳來淩世的聲音,晃晃悠悠的,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他們也幾乎算是一同出的門,可奈何腳力不比法術,即便她一路小跑,也費了不少的時間。
洛鳶本是感謝他的好意的,但此刻,她又不禁蹙眉,有什麼奇怪的想法在她的腦海裡一閃而過了。
淩世不能是為了看自己狼狽的跑來,才故意叫的這般遲罷。她想。
但她又覺得這樣的揣測不太好,所以她直白而又無辜的問。
“為什麼不早點叫我?”
邊說著,邊喘息,那騰騰熱氣帶著縷縷花香幾乎要打在淩世的臉上。
淩世嚇得往後縮了縮身影,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麼,他想,當然是為了讓你多睡會,但他又不能這麼回。
支吾了半天,他壯壯膽,硬是往洛鳶那湊了幾分。
“你叫我聲哥,明日便早些帶你來。”他故作戲謔。
洛鳶:……
看著淩世的模樣,她甚至於下意識的回避了幾分。
怪人。
應當不是想故意看自己出醜的,鑒於他的表現,洛鳶自我否定了那個不好的猜想。
“沒事,我跑跑權當鍛煉身體了。”她正義凜然的拒絕了淩世這種占人便宜的行為,而後又想,從前上學,也免不了晨跑,相比之如今還輕鬆些,累些也無妨。
不過,主要還是她這個身子太差勁了。舍屋離課室不算遠,但她跑著,總有種下一秒就要逝世的感覺。
“怎麼了,叫我聲哥還能委屈了你。”淩世無奈。
洛鳶逗他,故而掃視他一眼,帶著顯而易見的打量與思索。
似乎在權衡著什麼。
良久,她鄭重的點了點頭。
見此,淩世委屈。
他顫了顫眼,“小爺市場這麼好,你居然嫌棄小爺。”
妖族勢大,不外乎有許多族類實力強勁,且割據一方,建立國度。尤其是人魚族的地位,非比尋常。而淩世作為此國度的殿下,自然是身份尊貴,且他又天資卓越,品行端正,相貌非凡,是難得的貴人。
以洛鳶的家世,是萬萬不及的,而若淩世上位,以其的身份,自然能護得洛鳶一世。
認他當義兄,其實也不虧。
而此刻,兩人互相隱瞞,閉口不談,皆有掣肘,難得十全十美。
聽罷,洛鳶眨了眨眼,很是無辜。
對於淩世的誇耀,不可置否。
夫子嚴肅,洛鳶本想著規矩些,但奈何淩世話密,被他勾的忘記了場合。
一瞬之間,課室陷入一片寂靜,洛鳶上了這麼多年的學,幾乎是一秒,便感知到了危機。
她本能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隻是即便動作這般迅速,還是慢了。
“洛淵,淩世,站起來。”
一道中氣十足的嗓音從前方傳來,帶著幾分慍怒。
今日一早便是林夫子的課,他平日裡素來嚴厲,且實力恐怖,幾乎沒什麼學子敢惹他,今天這遭。
隻能說是兩人倒黴。
兩人不敢遲疑,雙雙站起。
洛鳶垂著頭,麵上掛著欲哭無淚的表情。
怎麼她二十六了,還要受這種罪。
“淩世,你滾出去站著。”
夫子先處罰了淩世,威嚴十足。
猛一抬頭,淩世想要開口詢問,可話剛到嘴邊,對上了夫子的視線,他又悻悻垂頭。
不敢不允。
他看了眼洛鳶,而後又移開視線,咬了咬唇。
黯然離去。
整個過程,一句話都沒敢說。
洛鳶站在原地,更局促了。這就像什麼,小時候去好朋友家玩,一同惹了禍,父母教育朋友,而你就站在一旁看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不敢吱聲,洛鳶隻是垂頭,努力的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
一張張長板矮桌置立課室之中,一場鬨劇正臨麵前,幾乎所有的學子都在饒有興味的觀看。
反派將洛鳶視作獵物,那她的一舉一動,皆不會錯過忽視,看著前方那人可憐巴巴的模樣,他興味隻濃不減。
清了清嗓,夫子厲聲道,“自開學那日我便說過,不要在我的課上做些旁的事,學府武學課尤其嚴苛,稍有不慎都會受傷。”
“五日後便是第一次比試了,你們都應做好完全的準備。”
“還有,洛淵!”那夫子把頭一扭,直直的把視線送來。
愣了一秒,而後又本能一般,洛鳶淺抬起頭,訕笑著。
“是,是。”
她聲音低低的,還垂著頭。似乎是被夫子的威嚴所驚嚇到,連話都不能捋順。
夫子見此,眼裡明晃晃的閃過一絲不滿。
“這次便不罰你了。”
“你先去找李夫子。”他沉聲吩咐,隨即又把視線移開。
林忠是從妖族特聘的夫子,學子們私底下都傳他參加過當年討伐魔族的行動,行事狠厲,不苟言笑。
戰場上總在熱血廝殺,稍不注意都是斷送性命的大事,對於洛淵這樣一個性格扭捏的男子,林忠不喜,倒也在情理之中。
事出有因,洛鳶並未在意,隻是對於將自己叫走的這個理由感到頗為的好奇。
怎麼單單隻叫了她一人。
她犯事了?
沒有吧。
那是測驗太差?
不應該啊,最近沒測驗來著。
想來想去都沒什麼思緒,倒是剛一出門,就看到淩世蕭索的身影,他隻身一人站在門外。視線綿長,靜靜凝視著屋外那棵桃樹。
洛鳶抬眼,一眨不眨的望向那個勁瘦的背影,忽而覺得有些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