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著洛鳶的無動於衷,人群躁動,不禁為此憂心。
夫子和顧清側目,但都沒有出口解釋,反倒是皎憐出聲,意外的說上了一句。“小公子若是真攻了那處,想來那位學子便沒有活路了。”垂下眼來,說不出的酸澀翻湧而上。
“他,他是怕啟學子死麼……”
意識到皎憐話中的言外之意,那學子又接過話茬,對於這個結論,他感到萬分的不敢置信。
但想想,又覺得本該如此。
眾人沉默了,他們似乎確實並未將人命一事考慮在內,於他們而言,本就是啟紙欺人在先,而現在他又變成了怪物,誰還在乎他的性命如何。
洛鳶這個弱勢才是他們所同情與可憐的存在。
一次次被打趴在地,又一次次站起,原本還隻有武學課學子在此,可直到現在,源源不斷的路人已將此重重包圍。
啟紙就像一個不死的怪物,除非一擊必殺,便能永永遠遠的戰鬥下去。
洛鳶也許今日會對這樣的存在而好奇,可日後,到了魔族戰場,察覺身邊全是這樣的怪物,她便不會如此仁慈,如此執著。
洛鳶再次撞摔在地,劍柄脫落,她無助蜷縮,豆大的汗水劃過她蒼白的麵孔,大家都能看出來,她已然到了極限。
顧清觸摸著那堵無形的牆體,妄想著自己在輕撫那人的腦袋,而眼底卻有著化不開的濃霧。
“他沒救了,洛學子,殺了他吧。”夫子終是啟唇,道下這難以令人接受的事實。
他作為夫子,本萬萬不敢如此說。尤其是啟紙如此境況,學府正需此去研究,他很該想儘辦法來留下啟紙的性命,但此刻,看到洛鳶瘦小而無助的身影,他卻無論如何也隱忍不下了。
洛鳶是個善良的好孩子,她不該遭受這一切。
夫子開口,無一人開口反駁,反倒如釋重負一般,他們看著,同樣煎熬。尤其是明白眼前人善良的本質與光輝,從而使他們愈發不能輕易的將此拋卻。
這場鬨劇從前與他們是一場戲劇,而在發現洛鳶那點不忍之後,卻無論如何也不能一笑了之了。
身後不斷傳來的勸慰聲使她分神,可即便通曉這些道理,她也下不了手。反派同化旁人那日的記憶牢牢鐫刻在她的腦海之中,即便她並未表現,但依舊如一場噩夢一般時時驚擾著她的心緒。
她咬了咬牙,內心卻在持續掙紮。
而就在看不見的地方,魔氣波動,殷紅的唇輕念著不知名的咒語,霎時,霧氣四溢,啟紙忽而狂暴,不顧一切的向著洛鳶撞來。
閃避不及,那斬翎竟直直刺入啟紙的胸膛,隻一瞬,屏障驟然崩塌,擂台解除禁錮。
洛鳶懵也似的甩開劍柄,鮮血四濺,啟紙的身形倒塌在地,動彈不得,她踉蹌一步向前,直直跪坐啟紙的麵前。
少年生命終結的那一刻,仿佛所有的霧氣也隨之飄散,空留可怖的黑線糾纏不清,叫人心生畏懼,不敢直觀。
隻一瞬,顧清跪俯洛鳶身後,靜靜望她。
無聲的顫抖在蔓延,洛鳶心悸一般頓止呼吸,滿目驚恐,不敢行動。
“彆難過,你什麼也沒做。”顧清低聲撫慰,卻不敢輕易觸碰,少年的衣衫碎裂,洇紅的鮮血早已泛出褐色,臟汙不堪。
話畢,洛鳶的恐慌一觸即碎。
沒有想象中的怔愣與無助,那張原本白淨的臉上又浮現絲絲寬慰的笑意,她微微轉頭,有些逞強,隻道,“淮卿,我該做的都做了。”
少年仿佛像是在征詢什麼答案,她倔犟的問著。
顧清看愣了神,隻答,“是,是是。”
陸一帶著人姍姍來遲,莫夫子幾乎是一看啟紙的狀態便深覺不妙,稀稀落落的人相聚而又分離,可洛鳶神思恍惚,隻默默起身,順著顧清的引導向前。
而人群之後,寒影卻凝滯的望著啟紙的身影,久久無法釋懷。
路沿邊無意聽到旁人的閒聊,一知是洛鳶,便不顧一切的趕來,可當他視線掃到洛鳶有顧清相伴,而地上躺倒的人又那般熟悉之後,便再無暇顧及其他。
他不會錯認這幅場麵,即便他那時還年幼。父親癲狂之下所造出的所有傀儡皆是如此麵貌。
這個學子分明是被惡種所同化。
除了他,這個異世還有旁人擁有惡種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