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無妨,一起迎進來,喝兩杯茶,就該認識了。”敢來這邊境支援洛河的,身份實力肯定不俗。要真是夭折在這焰城,想來攻入國都,不過彈指一瞬。
摩鑒仍是笑著,可莫名其妙的,神情卻森寒了起來。就仿佛所有的好事都聚在了一起,正待發生,可自己卻不偏不倚的被澆下一盆冷水,從頭到腳,刺骨的寒。
億國內裡腐壞的差不多了,他本該興高采烈的,可若這一切真是他一手親力促成的,就好了。
摩鑒不經意的撇眼於寒影,若有所思著。
隻希望這一切慢些,再慢些。
慢到有人來阻止這所有的荒唐。
心裡剛剛浮現這樣的念頭,又是一陣刺痛,莫名的黑色霧氣從眉心開始向內侵蝕。
他扶額,身子俯下,微頓了頓。
或許他自己也沒注意到,究竟從什麼時候被人打下了這烙印,又被它反反複複剔除了多少次記憶與情感。
而在一旁的寒影卻漠視於此,冷眼旁觀。自從被摩鑒帶去邊城,又被他誘騙著來此地開始,他便一直是如此情狀。
說不上來是什麼反應。
他知道了摩鑒的身份,也明白了他的目的。可從心來說,他並不在意。
即便已經篤定洛鳶來自億國。
常年來身心的侵蝕,讓他有些淡忘了這人世的道理,他不知道怎麼和人相處,不明白世間的許多道理,也猜不透人究竟對現世抱有什麼樣的情感。所以即便知道摩鑒究竟在做什麼,他也並不氣惱或是憤恨。
他知道的是,摩鑒在帶他一步步靠近洛鳶。
而隻要在這個過程裡,洛鳶沒事,以及她所在意的人平安,其餘的,死了便死了,能有什麼。
可即便他有如此想法,可心頭,卻還是止不住的泛起漣漪。
所以他再三威脅摩鑒,為求心安,可到頭來,卻不明白這件事的意義。
算了,有些事本沒什麼好深究的意義,隻要結果是好的,何必在意那麼多繁瑣的過程。寒影想不明白,也沒有精力去思考。
思念如同潮水一般襲來,寒影從未想象過自己會像現在一樣如此渴求一人,希望可以一直陪伴彼此。
這是愛嗎?
也許這麼說有些膚淺了。
寒影還不能回憶起愛人是一種怎樣的情感,可若真說起來,其實這更像是一種本能的依賴。
都知道溺水的人會抓住手邊的最後一樣東西求生,而寒影,不也正把洛鳶當做這最後一根浮木麼。
洛鳶的出現和示好,很突兀,但付出的感情與精力卻又如此真實,令他不斷沉溺。他也許談不上多喜歡洛鳶,可他確確實實享受她的存在,因為洛鳶,是他幽暗生活裡唯一一點光。
在人最為潦倒的時候,他真的還會在乎這份光亮是假的,又或是會傷害到自己嗎。
不。
他隻會像個溺水的人一樣緊緊握住,即便這一切要他付出無比慘痛的代價。
所以即便跋涉千裡,寒影也要找到洛鳶。因為他,隻有她了。
……
城內的一片祥和映照著城外的瘡痍,愈發令人不忍,日光退散,隻剩一片漆黑,可鼻尖縈繞的血腥氣卻實在不做假,濃稠凝重的仿佛一團血霧,無孔不入的溜散於指縫。
這裡已經沒有活人了。
慕皓一行人,能逃的都離開了此處,而摩鑒的部下,也早早撤回了城裡。
啟元那種犧牲自我成全他人的理念顯然激活了士兵們的血性,否則僅憑一個前衛隊,決計不可能殺了這麼多漠國士兵。
這是搏命的計策。
但也確實令那些活下來的人陷入了一片低迷,不僅是同伴逝世所帶來的打擊,同樣有敵人太過強大所帶來的畏懼。
鵝城城外不遠處紮起營帳,數不清的火把烈烈燃燒。洛鳶背對帳簾,垂首默然。
帳內遮掩不住的喧嘩躁動不安,偶有重物砸落的聲響混雜其中。洛鳶沒進去,一來是有些煩心,二來想讓他們先冷靜冷靜。
剛及安頓下來,洛鳶白淨的麵上還全是血汙,衣衫破損,臟汙不堪。今夜注定無眠,她也沒什麼閒心去洗漱整衣。
她沒進去,侍衛亦然,默默守候一旁。期間還遞來了沾水的帕子,洛鳶接過,總算好奇的問上了幾句。
“從前沒見你,是父親暗下培養的嗎?”
“是,小姐。”侍衛很沉默,多一字不說。做完手裡的動作之後,他又隱下一切,扶劍挺直了脊背。
洛鳶也拘謹了起來,她攤開帕子,囫圇抹了一把。隻感麵涼,心也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