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也沒有向他說過。
酷暑的餘威不減盛時,我在熾盛的烈日下迎來提著笨重行李箱的小麥穗。
她帶了一個26寸的大行李箱,箱體不厚,薄薄的,看得出塞了很多東西,以至於拉行李箱杆的手腕都在微微發顫,好像這東西令她完全受不住。太陽曬亂了她可愛的頭發,牛仔背帶褲的肩帶都掉了一邊,小麥穗看起來很為此憂愁,吃力地拖著沉重的行李箱,憋著氣往前衝。實在衝不動了,她暫時停下腳步,伸手扶一把滑落的肩帶,扭頭看後麵,重重地、再重重地歎口氣。
她的眼神中全是迷茫。
我一直在觀察她。
從小麥穗出站,我就在看她。
看著她拖著行李箱緩慢地靠近我,就像下雨天撐著傘站在雨裡,等著被淋濕的流浪貓勇敢地趟過泥濘、緩緩地向我靠近。
她是被太陽曬蔫了的小綿羊。
在小麥穗第二次休息的時候,我將圓珠筆放下,站起來,靠近她。
那是我醞釀許久的開場白,和對著鏡子練習過的、沒有任何異樣的禮貌微笑。
“同學,請問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嗎?”
我看著小麥穗。
啊。
她真的好嬌小玲瓏,就連矮個子也如此可愛。
被汗水打濕、緊緊貼著額頭的亂發可愛,因熱氣蒸騰而浮現出一抹紅的臉頰可愛,就連因為忽然被搭話而有的吃驚神態也如此可愛。
小麥穗遲鈍了幾秒,我看著她不安地攥緊行李箱的拉杆。
她在看我身上的校園文化衫,上麵有著學校的名字。
我知道她有一些近視,她應當在努力辨認那些字。
“請問你是理工大——”
“小麥穗?”
一雙手搭上我的肩膀,輕輕拍了拍。
朋友站在我身側,脫口而出的,是我心中為她取的昵稱。
“小麥穗?小麥穗苗?不,”朋友笑,“還是小穗麥苗?”
他的橫插一腳,令小麥穗的視線徹底偏向他。
太陽真曬,曬得過度。
“李穗苗,”小麥穗不看我,微微仰臉,望著他,解釋自己的名字,“我是李穗苗,你是——哪位學長?”
——是無關緊要的一個學長。
小麥穗。
你不必理他。
你最好不要理他。
看向我,轉向我,注視我。
幫助你的人是我。
你應當走向我。
你必須走向我。
——而不是那個,連你微信名都記不清楚,以為你是“小麥穗苗”的普通學長。
我側臉,在朋友開口說話前打斷他,笑著糾正:“這個學妹的微信名稱,應該是’麥子穗苗’。”
這些和我理想中的“初次見麵”隻有一個出入。
而這個出入所導致的連鎖反應令我始料未及——
一周後,晨跑結束。
我看到小麥穗的微信昵稱,改成了【小麥穗苗】。
唯一叫過她【小麥穗苗】的人,是我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