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你問我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嗯……你可以假裝我無所不知。
笑。
其實也有些不知道的東西。
比如,你究竟能否愛上我。
我不想給你留下過於自信的印象,但也不想在你麵前展露出我的自卑和低劣。在這一點,我真羨慕我的朋友。
他尚能心無旁騖,大大方方地同你接觸。
尤其是在他不必為金錢憂愁後。
朋友辭掉了林珍寶的家教,他眉頭緊鎖,同我講,說林珍寶有些過於聰慧。
或者說,有些不符合她這個年紀孩子的特征。
她最愛看的電影,是《雙食記》,一個妻子利用食物相生相克的道理,讓同時吃兩位女人飯的出軌丈夫神不知鬼不覺地死亡。
林珍寶看完電影後,一臉認真地問朋友,他認為這種辦法可行嗎?
朋友說不可行。
在從林珍寶臉上看到失望後,朋友就已經下定決心要辭掉這份工作。
那是胡文民死後一個月的事情。
再之後。
林棋蓉把控了工廠。
我生理上的父親開始闊綽,朋友的父親也升了職。
一切似乎都開始向著欣欣向榮的方向發展,在那之後,我偶遇了林棋蓉幾次,她罕見地不再穿昔日的奢侈品牌,開始穿低調、看不出牌子標誌的衣服,她甚至賣掉了那輛白色的寶馬,過起了相對簡樸的生活。
我的父親蘸著口水,一臉市儈地數著錢,提到林棋蓉,滿是不屑。
“她就是一個印鈔機,”父親說,“誰不喜歡造錢機器呢?”
點完後,父親心滿意足地拎著裝滿醃菜的菜壇子,拍一拍壇子的大肚子,問我,是不是往裡麵放罌,,粟果了?
我說我放了砒,霜。
他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我不。
我不喜歡錢。
小麥穗。
我必須告訴你,我並不喜歡錢。
喜歡錢的、我的父親,和朋友的父親,兩位結識多年的好友,開始陸陸續續地死去。
我很喜歡用“陸陸續續”這個詞來形容他們的死亡。
因為我時常會想象他們死去的那一段時間,他們的靈魂會在地獄中被擊打得粉身碎骨,而他們的屍首,也會因為衝擊、或者魚、蛇的啃噬,變得殘缺,一塊又一塊,和我們血脈相連的皮肉,在我們的祝願下陸陸續續離開肮臟的魂魄。
這樣多麼好,他們本身就不應當被稱為人。
小麥穗,是不是嚇到你了?
抱歉。
我總是很難確定講的內容是否過界。
講些開心的,我能感受到,自己給你如此寫信的機會正在漸漸減少。或許一切都要有終結的時刻,而在那之前,我期待並渴望看到你發現這些信件的眼神。
正如一個殺人犯,走到犯罪現場,期待地看到警察會有怎樣的表情。
凶手甚至會主動留下一些線索,饒有興趣地看警察如何根據這些蛛絲馬跡開始驗查。
那我再為你講一個睡前故事吧。
讓我把時針撥快,快進到你高中畢業,快進到你被順利錄取,快進到大學開學,我們一同接你回校的那天晚上。
彼時我和我的朋友還不是敵人。
我們倆都格外地欣喜,夜裡和其他的迎新誌願者一同吃燒烤。我不喝酒,隻吃了一些烤串,朋友喝了兩瓶,臉上帶笑,眉飛色舞。
我們一同轉瓶子玩真心話。
瓶子口對準朋友。
他的同學問他,有沒有女朋友。
朋友搖頭。
第二局,女同學故意轉動酒瓶,對準的人還是他。
這次的問題是,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朋友點頭,說有。
第三個問題。
那個女同學,幾乎顫抖地問朋友,他喜歡的人姓什麼?
朋友說姓李。
我說巧了。
朋友轉臉,眼睛微眯,笑著問我,什麼巧了?
我說:“我喜歡的李白,也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