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朔年拍了下桌子:“說到這我就氣!我也沒成想薛家莊如此禽獸不如。哦,你說他們不要我就算了,把我趕出來我還沒找他們算賬,他們倒好,竟這事給抖了出去,害得我四處碰壁,如今好不容易能找個活乾,那劉管事竟然死活不用我,你說氣不氣?”。
謝霏絮看著他聲形並具,姿勢換了好幾個。
周朔年拍了下腿:“那當然氣啊!我如今是無家可歸,無處可去。幸好敬安侯為人善良,讓我來伺候海棠君你。不過海棠君,你放心。我不是光會賣慘的,我可能乾了,你有事就招呼我,沒事就當我不存在。您的吃穿用度,包括沐浴起夜,我都可以一為而為!”。
謝霏絮聽到某個詞後捂嘴咳了一聲。
“怎麼還咳嗽了?”周朔年見狀指著紙窗說:“是不是這窗太開了,我給關上!”。
謝霏絮聞言連忙伸手製止:“彆關!啊……”。
周朔年關兩扇窗幾乎是一氣嗬成,但不知道有什麼東西在閉合的一瞬掉入了樓下小溪中。
謝霏絮伸手出去時剛好被夾擊,這紙窗的重量可不輕,生生讓他的手夾出了紅痕。
周朔年跪在窗前,又打開一半往下看著問道:“哎呦,海棠君那個是不是你的佩劍啊?”。
謝霏絮這一動作習慣性用的右手,偏偏還拉扯到了肩膀的傷口,這會兒傷口撕裂,他疼地沒話說。
“你這是,把佩劍當窗撐了?真是不好…”。
他話音未落,扭頭一看謝霏絮麵容隱忍,猩紅的鮮血染紅肩頭青衫。
周朔年立刻跳下坐榻:“海棠君你沒事兒吧,是不是扯到傷口了,疼不疼啊?”。
謝霏絮麵色煞白,指尖陷入掌中,半天說出來兩個字:“廢話!”。
周朔年確認後上前道:“來,我幫你換衣服,順便加點藥”。
謝霏絮麵容失色,往牆邊退後:“你站住。我自己會換,你……你出去”。
周朔年卻很坦然:“哎呦,這有什麼的啊,都是男人。你有的我都有,而且就算現在不換,你沐浴要更衣呢?你這傷口不能沾水,萬一感染就不好了。總歸是要脫得,我提前熟悉一下嘛”。
謝霏絮動作不能太大,手腳受製於人,周朔年脫他衣服輕而易舉。
謝霏絮臉頰莫名薄紅,抿著嘴唇:“你這人!你這人怎麼……”。
周朔年停下手有些好奇他怎麼罵自己,笑問道:“我怎麼了?”。
謝霏絮皺眉嚴聲道:“不知廉恥!”。
周朔年被他逗笑了,嗤地一聲,退了下去。
這清純人設純到透底,他的臉皮都跟著有些薄了。
他捂著嘴,忍笑半天,餘光瞥見謝霏絮慢慢把衣服穿回去,臉上的神情羞恥不已。
謝霏絮將衣衫收拾到了肩口,卻發覺傷口的有些異樣。
周朔年抿了抿嘴,上前道:“好了不鬨了。你坐過來,我給你看看傷勢”。
謝霏絮一愣:“什麼?”。
周朔年懶得裝了,他直言道:“海棠君,你難道沒有發現自己的傷口有毒麼?”。
謝霏絮垂眼回答:“我……知道”。
周朔年笑了:“剛知道是吧”。
謝霏絮不說話默認。
周朔年將榻上茶幾推到一旁,屈膝半跪麵對著謝霏絮,將他的衣衫推到肩膀,隻露出傷口處。
他看了幾眼,點了點頭:“海棠君為民除害,盜花客真該死,竟將你傷成這樣……看著都疼”。
謝霏絮偏過頭:“和他沒有關係。是我自己不甚中箭”。
周朔年笑了笑,從腰間取出備好的青瓶藥粉,咬開塞子,抬手往身前人肩口撒。
謝霏絮皺著眉,傷口撒鹽般的痛意,讓他不禁深吸了口氣。
“海棠君果然悲天憫人,袒護一個通緝犯乾什麼”。
話音落,謝霏絮忽然覺著這話聽著耳熟,說話的語氣也那麼地像……
“海棠君真是悲天憫人,那麼關心我乾什麼”。
謝霏絮猛地抓住了周朔年的手,但周朔年卻愣愣地,藥粉差點撒了:“怎麼了”。
謝霏絮目光執著地問他:“你…你怎麼……”。
又是這個眼神。
周朔年有些招架不住,他偏開眼,故作淡定:“是什麼啊。你彆亂動,小心扯到傷口”。
謝霏絮聽完緩緩鬆開了手,目光由明亮到渙散,不過幾秒鐘。
也是,他不屑與我結交,又怎麼會接近我。
周朔年搞定完肩膀兩處傷口,低頭看去,又抬了起來:“這……下麵的,你來還是我來?”。
謝霏絮右腿的傷在大腿,他倒是沒關係,就是怕海棠會不好意思。
謝霏絮反應過來,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我自己來”。
周朔年應聲,把青瓶給他,起身下去:“那你自己看著點。我再出去熬服藥”。
謝霏絮點了下頭,在周朔年就要走出門時,他忽然喊了聲:“周…周慕”。
周朔年正想著什麼,反應了一下才回頭:“嗯?海棠君有何吩咐”。
謝霏絮說:“多謝”。
周朔年一愣,回答:“小事。不謝”。
“順便”謝霏絮又說:“回來的時候幫我把劍撈回來,麻煩你”。
周朔年哦了聲:“對。沒問題,稍等我一下”。
待他離開後,謝霏絮邊給自己上藥,邊覺著有些怪。
為何他和這個周慕隻是第一次見麵,他對自己卻好似了如指掌,兩人交談毫無違和的感覺。
奇怪。
這種感覺,很熟悉,但卻說不上來。
謝霏絮放下青瓶,給傷口吹了吹氣。
他是很怕疼的,但從小被迫著學習武藝,不知吃了多少苦,挨多少痛,他深知養傷之難,因而在任何情況下,如若沒有意外,他絕不動用武力。
謝霏絮想留下盜花客,將這些年來的事情做個明白的了斷,但卻不想盜花客討厭他。
他不知道該怎麼做,稀裡糊塗過去了十幾年,對自己的過去和前途一無所知,這便是世人稱讚的完美無瑕,海棠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