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霜雪(二) 本盜的往事……(1 / 2)

倚千秋 白米飯不吃飯 4696 字 1個月前

“周公子……您這位朋友,看模樣,莫不是薛家莊那位在京城有錦衣衛高職的薛雪安薛二少罷?”。

周朔年捏著簪子,淡淡開口:“看他趾高氣揚的樣子,很難猜麼?”。

孟娘子動作當緩,念叨著薛雪安,忽然想到了什麼,麵露些難色:“那、那周公子不就是……”。

周朔年淡笑微微頷首:“在下正是薛家莊薛四娘義子,周慕,周朔年”。

孟娘子當即頓住了手,她方才隻問了周朔年的姓,隻見他言行舉止都有大家風範,為人很是大方,談吐不凡。

全然未將他與江南傳聞中那個風流不堪,名聲半損的薛家莊義子想到一處去。

更彆說,孟娘子壓根就沒覺得這個傳聞有多真實。

“想必孟姑娘是知道在下以前那些不堪入耳的往事了”周朔年語氣並無太大起伏,好似他根本不在意。

孟娘子放下了東西,慢慢解釋:“周公子恕罪,奴家隻是見識短淺,年前來的江南,並非本地人,對於此地諸多傳聞也是多有疑慮,何況今日一見公子真容,更是覺得八竿子打不著,也不知這傳言從何而至於如此不堪”。

周朔年似是意外了些,嗤笑道:“孟姑娘倒真是善良。傳言確實並非完全正確,但在下少時有心害過東陽郡王,不為虛談,再且坊間之言,薛大小姐是因我辱沒了她清白才入的封塵寺,此事也是真的。如此,姑娘還覺得在下是何種人?”。

孟娘子隻是一介平凡女流,卻不知今日是走了什麼運,好不容易將孩子拉扯大了能出來做點生意,結果碰上了江南有名的古早緋聞頭子。

大約也就四年前,那時薛家莊在江南的名聲,不僅因為本莊做的是應承聖上藥理下治的草藥買賣,還有傳靡東南兩江的女中豪傑薛四娘。

薛四娘本名薛識淺,是薛家莊自薛夫人去世後名義上的女主人,實際在過去的十來年裡,她都未曾管過府內丁點事物,草藥更是無可一識,隻因她身在是非,心在江湖。

薛四娘俠肝義膽的故事從她遠曆西北一路傳回了江南,那時周朔年這個身份才幾歲,忽然就帶了個大俠之子的高帽,彆說他人,連他本人都有些愣了。

一時間門檻被踩壞了好幾回,莫不是來者非惡,周朔年都要以為盜花客這個號這麼快就玩廢了。

但成名的代價便是一言一行都被人拿著顯微鏡觀察,周朔年本就是隨性的子弟,加上他自稱繈褓時在薛府門口被雪淋壞了腦子,無人愛管,至於他幾乎一事無成。

在薛大小姐未入寺之前,薛雪安其實與他的關係好地吃同一碗飯,周朔年專心養著盜花客,而周朔年這個號壓根就是廢的。

從入府開始,他從正門出去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彆說什麼社交,薛雪安能跟他說上話還是因為薛老爺逼著薛二少學武,周朔年瞅他可憐才跟他搭上肩,不然,如今連大張旗鼓地出門都無人認識的勢頭,勢必要延伸到薛家莊。

可惜關注點太多,有個名聲大好的娘親也不是件好事,周朔年被人讚許少年可期的話剛潑到半空,就讓人和了一把糞水。

那年,長姐薛霜寧年芳十六,周朔年與薛雪安同齡隻差兩歲,當朝皇帝的四弟順王因病故逝,聖旨其一曰長子李瀟被封為郡王,賜封地於江南近鄰的東陽。

其二念到李瀟年於十八卻久無正妻,口嗨要賜婚薛霜寧與李瀟。

近來薛家莊在江南名聲大,而薛老爺那時剛好被昭入皇宮的太醫院中,李瀟母親又是薛老爺侄子的表姑,算了層實在算不上親的關係,雖說是口嗨,但聖上金口玉言,說了話,基本是定下來了。

薛老爺風頭正茂時無論如何也不能駁聖,頷首謝恩,哪怕一時興盛是用女兒半生換來。

薛霜寧自然不願,姑姑傲骨瀟灑的名聲也影響了她心,她何嘗想像物件一般任人擺布。

她回答薛老爺的話棱模兩可,更有時說在薛老爺痛處,被關在房間麵壁思過好幾日。

周朔年與薛雪安都看出來姐姐是不想嫁給李瀟,他們自然也就看不起什麼狗屁的郡王。

因而薛家四人前往東陽時,倆兄弟一路淨添亂,惹得薛老爺想將他們半路趕下車去。

薛霜寧知道弟弟是不想讓自己委屈,可她想了月餘,也終究想明白了,自己無法像姑姑那樣快意地活著,那也總不能將當下也看做峭壁,行一步,應一步罷。

她將自己心中所想全盤告訴了兩個弟弟,臉上雖掛著笑,但幾近僵硬,打轉的淚水終究沒有留下來。

薛雪安年少無知信以為真,而看到姐姐深夜扶在柳樹旁落淚無聲的人是周朔年,女子半生姻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時代如此,他怎會信薛霜寧的話。

薛家莊的馬車抵達東陽後,在東陽郡王府安置下來,薛老爺領著薛霜寧先同李瀟見了一麵,周朔年仗著自己臉皮厚,也跟著在一旁裝傻地聽著。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這位喪父失勢的東陽郡王,既無一般皇親國戚般花天酒地的風流習性,也無一蹶不振的懦夫之氣。

相反李瀟博覽群書,德行有禮,目光更是長遠,與薛老爺這等狐狸相談竟也說地滴水不漏。

連周朔年這個立設者都有些刮目相看,這個姐夫似乎也不賴。

而薛霜寧的臉色更是慢慢變好,饒是她注重女兒家禮節,也不免多看了李瀟幾眼。

晚膳後,李瀟又主動邀約薛霜寧前往燈會遊玩,周朔年與薛雪安則在暗處為姐姐保駕護航。

半夜下來,李瀟仍舊舉止有序,談吐顯君子之氣。

兩人也跟累了,半路拐去了另條大街,夜市繁茂,又碰上燈會,周朔年與薛雪安一路打鬨。

打翻了小攤,吃了霸王餐,爬了房梁屋簷,還去了有名的青樓喝酒,橙陽紅燈下,兩人飛上了瓦頂。

清泉香冽,二人喝得酩酊大醉,周朔年還記得薛雪安同他說的話:“阿慕,姑姑作了蓋世女俠,半輩子浪跡天涯,你日後要不要繼承她的衣缽?”。

周朔年撐著腦袋,嗤笑回答:“行俠仗義要打打殺殺,像我這種人,一般是被人殺的那個”,他搖了搖頭:“以後的事,以後說,如果可以,我自然是想像現在這樣,當條鹹魚,無所事事。反正,二少您以後有出息了,也總不會不管我是吧?想到這個我就不怕了”。

薛雪安隻當他喝醉了,踹了他一腳:“沒出息”。

“二少有出息想乾什麼啊?”。

薛雪安思索片刻,笑了:“倘若薛家莊往後能安安穩穩,姐姐嫁入郡王府過得幸福安好,我倒是想去西北尋姑姑,同她一塊闖闖江湖”。

周朔年當即笑出了聲。

薛雪安不解地看他笑了良久,推了他一下:“你誇張了吧。有什麼好笑的,你以後想當條鹹魚就很光榮麼?”。

周朔年擺手,花了半天時間收起笑意,他都快笑出淚了:“哈哈哈哈……二少啊,不是我笑你,隻是我沒想到,你也這麼中二”。

“中二?”薛雪安疑惑:“你怎麼老是說些我不懂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