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朔年正經地呼了幾口氣,隨後正色道:“沒什麼沒什麼。二少有此等壯誌,乃薛家之幸。不過二少……哦不,薛大俠,你知不知道你這話若是在老爺子麵前說出來,少不了又要挨一頓打?”。
薛雪安翻白眼,哂笑:“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了,我怕他?他要我入京為官,我才不順著他,烏煙瘴氣的地方,待地人要悶成饅頭”。
周朔年不明意味地低頭笑道:“是啊,可就這般無趣的京城,也會有人擠破了頭地想去”。
他捏著從樓裡順來的筷子,微眯著一隻眼,瞄準了下方調戲良家女子的混混,頃刻間,長筷如箭在薛雪安看不見的角度,破風之勢射中混混的腦袋。
混混差點衝倒跪地,摸著頭,無名所以地四處張望。
周朔年慢慢說:“無趣至極啊”。
薛雪安打了個哈切:“東陽真是個好地方,東陽郡王也還算得體,姐姐嫁過來應當不會受委屈了”。
周朔年卻說了句棱模兩可的話:“但願如此”。
薛雪安玩半天也累了,搖搖晃晃地從瓦片上起來,伸了個腰。
忽然,他聽見旁邊的人說:“雪安。倘若我做了件十分對不起薛家莊的事,你會殺了我嗎?”。
薛雪安先是一愣,隨後右手抽出騙來的折扇,宛若劍鋒指著周朔年,神色自然,不鹹不淡道:“會”。
周朔年並不意外地笑了,抬手握住折扇,合了下眼:“回家吧”。
隻是那時薛雪安並不知道,周朔年一句看似玩笑的話,最終成了真。
周朔年在他轉身之後,無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在幾個時辰前,他接到了支線任務,刺殺東陽郡王,李瀟。
原因無他,李瀟是個雙麵獸。
他平日裡露出的模樣,與他真實的麵目,判若兩人。
這種人,薛霜寧嫁過去,不出半年,便可讓她死地不留一點痕跡,這是周朔年第一次覺得係統給他發配了個好差事。
既可以殺狗賊,又可救姐姐於水火。
他計劃了兩日,認為此法天衣無縫,卻不成想還是出了意外。
盜花客銀槍的藏身之處被薛霜寧發現,當晚周朔年去刺殺就遇了阻,半道未成功,他無功折返,卻在原處被薛霜寧來了個守株待兔。
薛霜寧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她仍舊不相信昔日在自己耳邊撒嬌賣乖的弟弟會去暗殺她未來的丈夫。
周朔年銀槍還滴著血,無言解釋,但薛霜寧並未接發他,隻是追問為什麼。
周朔年能怎麼回答,說李瀟其實根本不同表麵那般衣冠楚楚,說他是個貪贓枉法,做著血肉生意的無恥之徒嗎?他有證據,他可以證明,可這從何何來,他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市井少年,哪裡來的本事知道這些?
他隻能回答:“李瀟並非姐姐良配”。
“那何人為良配?薛家如今靠著草藥買賣正盛風頭,聖上雖未下旨意,但我與東陽郡王婚事早已暗定,你殺李瀟。這意味什麼,朔年,你知道嗎?”。
“我……”周朔年啞口無言。
薛霜寧良久才說:“今日之事,我權當沒有看到過。朔年,把長槍給我”。
她朝周朔年伸出了手,但周朔年卻仍舊緊握鐵柄,搖了搖頭。
此時院外忽然一陣明亮,腳步聲不絕。
官府接人檢舉,聲報此處有人暗藏大量兵器,企圖謀反。
帶頭的人,正是東陽郡王李瀟。
周朔年應對跟不上變化,腦袋先是愣了一瞬,誤以為是薛霜寧事前告訴了李瀟刺殺之事。
但一回頭想,薛霜寧根本不會做出這種事,而答案他至今都不知曉。
院落大門被劈開,薛霜寧與周朔年對立而言的模樣映入眾人眼簾。
李瀟左臂猩紅的鮮血還在往外溢出,作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霜寧……你竟然”。
剩下的話,不用說,眾人也猜到了。
薛霜寧見狀連忙辯解,可官兵卻一意指證周朔年長槍上沾的血就是從李瀟左臂上劃下來的。
周朔年一時被逗笑了,古代人測DNA,名不虛傳。
自此,兩大謠言就這麼稀裡糊塗的傳遍了東南兩江,這其中是誰在作祟,在座都心知肚明。
薛霜寧不是傻子,她的名聲被這般敗壞,出自誰手,又是何意,她不會全然不知,隻是發覺心灰意冷,從此一回幾經波折的‘婚事’中似乎看明白了許多道理。
薛霜寧沒有回江南了,她一路繼續往南,到了千裡外的封塵寺,從此剃發為尼,與青燈古佛相伴。
薛老爺知道這事的時候,並未處置周朔年,而是用法子傳信給了遠在西北的薛四娘。
薛四娘是習武之人,日行千裡算不上,快馬加鞭,兩日便回到了江南。
她本想領著周朔年在薛氏祠堂前謝罪,可沒成想,她剛回來那日,周朔年就因薛雪安而重傷不起。
一時間,薛府亂了套。
而薛家莊忙活幾代人才做起來的大生意,因此被淋了大桶涼水,從頭冷到尾。
自此薛家莊生意門麵縮回江南一代,薛四娘不再離府,薛雪安進京為官,至於周朔年,成了個確確實實的鹹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