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霜雪(三) 本盜撿到一隻受傷的兔子……(1 / 2)

倚千秋 白米飯不吃飯 4497 字 1個月前

天色忽然陰沉下來,過午時該又有場小雨。

周朔年並未當即帶走什麼東西,隻是吩咐店家等衣裳裁好,一道送到指定的地方去。

他本人則又成了兩袖清風,出門毫不怕人搶劫。

孟娘子一路送他到門口,笑盈盈道:“周公子,慢走……”。

她話音未落,看到周朔年身後的人如柱子立著,麵色露臭,止住了嘴。

“後會有期,孟姑娘”。

周朔年剛說問,看她神色略微不解地回過頭,薛雪安抱著胳膊恭候多時。

周朔年一挑眉,剛要開口,薛雪安卻搶先說:“你把我的馬弄哪兒去了?”。

周朔年淡笑,反問:“二少怎麼知道就是我弄走的呢?”。

“除了你,誰還有膽子動我的東西?”。

周朔年一聳肩:“二少這話就奇怪了。江南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指不定哪個不長眼的偷東西就偷到了您頭上,也未曾可知啊”。

薛雪安懶得跟他動嘴皮子功夫,趁著周朔年目光飄忽,他突然側身抬手,往周朔年背後一抵,鉗住他雙手,扯下手腕黑繩,一氣嗬成綁了個死結。

周朔年刻意放緩了反應時間,連“哎呦”都慢了半個節拍。

他好似不解地歪頭嗬斥道:“薛二少,你這就過分了,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偷襲此等下流的事”。

薛雪安往他小腿上一踹:“正麵對抗,你也不是我的對手。少浪費時間,你到底說不說?”。

這一下拉扯到周朔年腰上傷口,他麵目扭曲了一下,隨後連忙道:“好好好……我說我說,你先鬆開”。

薛雪安掐緊他肩膀,冷聲道:“先說”。

周朔年沒想到這小子力氣還真有些大了,幾次糾纏不得已,就著這個姿勢,一路帶他去了事前吩咐店家將馬匹安置的地方。

這路還挺長,再往外走幾十裡就到了郊外,周朔年手不疼都酸了:“就在裡麵。二少自個去牽吧”。

薛雪安鬆開了手,卻未給他鬆綁,轉身往那荒廢的院落走去。

周朔年的神色在他轉身的一刻變換,他彎了彎眼眸,直起身無聲令黑繩斷成了碎片。

薛雪安一腿踹開木門,耳邊先聽見了幾聲悶嚎,他大步走入,隻見白馬瘸了條腿,猩紅的血液混雜著雜物顯得猙獰。

薛雪安當即火氣上了頭,但他一回頭看去,哪裡還有周朔年的影子。

與此同時,院外傳來了馬蹄聲,薛雪安踏出門抬頭一看。

周朔年籲停駿馬,扯著韁繩,臉上笑意張揚,這般少年英氣,薛雪安絲毫沒有看出他一夜間的老成。

周朔年假意疑問道:“嗯?怎麼二少還不牽馬出來。可莫要再讓賊人擄了去啊”。

薛雪安冷笑了聲,似乎不喜這種被人居高臨下打量的姿態,淡淡道:“下來”。

周朔年呦了聲,不懷好意地笑道:“真是不好意思,這匹馬是在下方才剛偷來的。並非薛家莊之物,恐怕二少沒那個權利搶過去了”。

薛雪安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他。不僅是佩服此人的臉皮之厚,更譏諷他作為醃臢。

“不過呢”周朔年彎腰抵著下顎道:“好說從前也承蒙過二少的照顧,湧泉相報是算不上的”。

他說著直起身子:“捎二少跑一段路,倒是方好適中!”。

話音落,他欠身猛力將薛雪安往上一帶,令他穩穩坐在自己身前。

薛雪安愣了半晌,側顧回頭,嗬斥道:“周慕!”。

周朔年無視他的話,同乘一匹馬略微擁擠,腰間傷口的痛意又翻湧幾回,他皺眉著扯動韁繩:“雪安,坐穩了——”。

馬嘶聲響徹荒廢的舊巷,馬上兩人風塵仆仆,徑直往郊外趕去。

郊外是片竹林,午時本就沒了太陽,成片的竹葉更是遮住了剩餘的光,長風呼嘯,陰沉沉的氣氛包裹四周。

“你帶我去哪兒!”。

周朔年一路未停,快馬加鞭地來到了竹林空曠處才緩緩停下。

不等薛雪安趕他下馬,他也得趕緊下來了,不然腰口的血跡就該沾在薛雪安的白衣上了。

薛雪安看著他一言不發的模樣,不禁開口:“周慕,你是不是……”。

“雪安”。

薛雪安神色愣了一瞬。周朔年喊他的語氣很不平常,像是重負難懈,又帶了幾分滄桑。

他低眼看去,才發現周朔年原來已經褪去了少年人該有的模樣。

周朔年胃部一陣說不出的難受,他慢慢才正色道:“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因為不愛練武,日日偷懶跑出城郊躲避老爺子的時候麼。那時候,我們也是騎的也是同一匹”。

“可惜當時走的急,手腳沒長開連上馬都磕磕絆絆,半路你我都不知輪番摔了多少次,我記得你手上到現在還留了快疤,像片薄竹葉狀,對嗎”。

薛雪安沒有答複他,沉默了良久,才說:“天要下雨了”。

周朔年卻忽然笑了:“對。那天被抓回去時,還下了小雨,你被老爺子罰跪在院子外邊,淋了個把時辰的雨,賀伯伯求情把你抱回去後,我看著你在被窩裡裹成了個粽子,凍地指頭都打顫,可憐又好笑,你為此,三日沒同我說話”。

薛雪安偏開腦袋,聽著過往的事情,一股悵然的情緒隨竹葉飄了又飄。

“你說這些做什麼”。

“不做什麼。就是在想,如果沒有幾年前東陽那一出事,你如今不是京城錦衣衛,阿姐嫁地如意郎,薛家莊的生意愈發興盛,四娘仍舊在江湖一方,雖然我還是那個我,但所有的事,好像都變得那麼不一樣了”。

“木已成舟”薛雪安合上眼。這些都已經是改變不了的了。

周朔年輕笑:“是啊。木已成舟,為時過晚了”。

肆意的風卷起枯黃的竹葉,風中淩亂著的還有遠處緩緩靠近的暗雲,要遮住著光明了。

“你可曾……”薛雪安猶豫了會,繼續說:“後悔過?”。

周朔年隨即搖頭:“那些如果,都是假象。如今的結局,已經是最好的了。我從未後悔,也定不後悔”。

薛雪安指間默默發緊:“最好的結居?所有事與願違,是最好?”。

周朔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二少以後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