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朔年額前碎發都濕透了,才聽見裴璟嘶了一聲:“忘了可以用針封你穴位,太急了……忘了”。
周朔年當即沒咬住檀木,連連咳嗽,忍不住道:“…我靠……”。
下次還是找唐瞬吧。
裴璟扔給他一卷白麻:“可以了。自個收拾吧”。
說完,他將針都扔進了那一層青蓮色的盆中,又踹回了原來的位置。
周朔用腕骨接住,不禁疑惑道:“就這樣……好了?”。
裴璟搖了搖頭,起身道:“不是啊。你指甲不還是白的呢?”。
“那你說什麼可以”周朔年犬齒叼起麻布一頭,將其拉長。
“你以為六指白是什麼小問題”裴璟輕笑道:“我就是試試。但是很遺憾,似乎沒什麼用”。
周朔年下巴都快掉了,一字一句道:“裴、鴻、允”。
裴璟笑出了聲:“逗你的。並非無可解,放血是遏製毒性,這個東西還是唐瞬比較擅長,我讓人傳信過去,讓他過來”。
周朔年屈指慢慢將指尖纏上一層白麻,咳嗽幾聲道:“腰疼……有沒有什麼能快刀斬亂麻的藥”。
裴璟走到牆櫃前翻找,背對著他說:“死比較快”。
周朔年笑了:“我倒也想。事還沒辦完,總得鞠躬儘瘁”。
裴璟回頭問道:“要提前啟程嗎?”。
“是”周朔年回答:“我剛從漸遠那兒拿回情報,他們大概坐不住了,三月之內無論西北或中原,必定有一番風雨。他們的勢力和背景到現在沒清楚,我也總不能坐以待斃”。
裴璟一早知道周朔年對這個忽然冒出來的‘複山白府’預料至深,一開始還以為是他亂來,幾年後預言成真,接連壞了暗市幾樁生意,還做的滴水不漏。
解瀾怒發衝冠,革掉了四處接應人,剩一些參入未深的孤家寡人留守陣地,兒童走失案停查的那一年,大概是暗市開創以來最灰暗的時間。
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規則攪地暗市每日不得安寧,生怕哪天奪命彎刀就落在了自己的頭上。
周朔年在這一年也被解瀾查出正在查兒童走失的案子,其中涉及到複山白府,這完全超出他的管轄範圍,按理說,不殺也要踢出暗市。
但卻不知因何原因,解瀾並沒有處置他,相反令京城接應人綏繆然繼續暗中協助。
裴璟無從得知,禍不及身,能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算很不錯了。
裴璟拿下瓶瓷罐子,邊走邊說:“也是。京城那邊的布置早就弄好了,剛才帶你進來那個小孩叫姚青,你知道了吧?”。
周朔年應了一聲,又疑問道:“怎麼?這原來是給我準備的?哎呦,我就知道裴大人外冷內熱,對我還是體貼入微……”。
“沒睡醒吧你”裴璟冷笑著打斷他:“他等會帶你去拿暗線情報,在京的各種需求暗線情報為引,弄丟了可就沒人幫你了”。
周朔年乾巴巴地哦了聲,抬手接住藥:“聽那小孩說嶺南一帶的線人全部革新。解瀾知道了嗎?”
“這麼大的事。我就算想瞞也瞞不住,你這說的什麼廢話”裴璟回答道。
周朔年卻意味不明地笑了:“哦。我隻是沒想到,裴大人原來也是十年如一日地死守規矩,連半點私心也不藏的嗎?”。
裴璟神色一怔:“你什麼意思?”。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字麵上的意思”周朔年反問道:“梅識死了你心裡不好受吧?”。
裴璟眼底蒙上一層灰,與他相視片刻。
周朔年半晌瞥開眼,拉開了腰帶,仔細著傷口:“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就差想殺了解瀾。他明知道梅識是無辜被及,卻為了殺雞儆猴,還是毫不猶豫地讓他當了刀下冤魂”。
“倘若嶺南革新,你沒安插點自己的人進去。裴璟,那我就真要看不起你啦”。
裴璟轉身上樓:“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要檢舉我?好讓你在京城過得安生點”。
“裴大人——”周朔年慢悠悠說:“我周慕是沒人性,但也做不出這種狼心狗肺之事,謠言什麼的我說了八百遍了你莫要聽。我為友不行,生意上,還是很誠信的”。
裴璟皺眉,停下腳步:“你要把轄區賣給我?”。
“不是我要賣,是看你買不買”周朔年搖了搖頭道:“反正這點地方在我手上也使不出本事,解瀾忙著到處殺人也沒空管我,你手上勢力少的哭爹喊娘,轄區我借你兩年,沒錢可以打欠條,不過要算利息”。
裴璟神色動容,他沒想過周朔年會幫他,更沒想過他能幫忙,可誰知這個若有若無的朋友,一出手闊綽地不見邊。
“可是解瀾……”。
“解瀾問起來算我的”周朔年說:“你不用老媽子瞎操心,到最壞結果你和外麵那個小鬼我也能保下來,你掂量好自己就行”。
裴璟歎了口氣,一股暖意湧上心頭,他正色正準備轉身俯首作揖,卻聞身後周朔年滿不在乎地說:“衣服脫了,彆回頭,占我便宜”。
裴璟:“……”。
隨後,他頭也不回地徑直上了樓,沒再出聲。
周朔年上衣確實脫了,屋裡涼嗖嗖的,藥粉撒上去跟燒烤加層油似的,他跟怕肉被燒糊了似的不停地吹氣。
一天下來,換了三身衣裳,裴璟的身形還比他大了許多,穿起來拖地。
裴璟本想著已經吩咐人去找了唐瞬過來,要讓周朔年多休息一會兒,卻不成想周朔年曖昧不清地回答他:“且有佳人,待吾歸。裴兄彆送,先走一步”。
裴璟麵目扭曲。
什麼佳人,等這個狗東西回家?莫不是真的沒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