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朔年麵無表情,扭頭輕力推門而入,蹄子一踹重重關了回去。
陸輕洲見他一副平靜著氣急敗壞的模樣,笑出了聲。
香閣內的郝姿正在坐榻上縫製衣服,她聞聲,放下東西,起身道:“公子”。
周朔年應了一聲,瞥了眼桌上縫補一半的衣物,皺眉道:“不是讓你把這些粗活丟人下人做嗎?而且我沒那麼嬌貴,不用金絲銀線”。
郝姿眼中露出疑惑的神情,她解釋道:“公子可能誤會了。這是我為去西北準備的衣裳,交與外人縫製我並不放心,所以才自己動的手”。
周朔年半張了張嘴:“……”。
這多尷尬。
他咳了一聲:“哦,是這樣啊”。
郝姿並未在意太多:“公子,今日折返作為何事?”。
談上正事,周朔年神色轉眼端正:“本是請個朋友來小酌一杯,但卻撞到廣寒王設宴於此。郝姿,你怎麼沒告訴我,綏繆然回來了?”。
郝姿眼神躲閃一瞬,半晌她從容不迫回答:“綏繆然與公子故交,但此人對梅大人沒多少感情,我被托付於他也全是承了裴大人的恩,暗市之中雖然各有所異,但終究效忠解瀾,少有同公子這般世事明理之人,況且……”。
“所以你是怕,綏繆然會告密?”周朔年打斷她道。
郝姿沒再說話,沉默著承認了。
周朔年笑了,安慰般道:“你早告訴我不就成了,綏繆然在京城隻不過是個擺設,你怕他作甚,你若是不喜他,我揍他一頓便是了,用不著耗費精力在他身上。對了,那他如今在何處?”。
郝姿停頓一會兒,眯了眯眼,片刻後回答:“我最後一次見他。他往四樓右邊最後一間屋子去了”。
周朔年應聲,沒再多問,走完這趟流程,他又跟郝姿要了樣東西。
郝姿非常不解,最後還是問道:“公子要這個做什麼?”。
周朔年葫蘆賣藥:“自有用處”。
郝姿無奈點頭,她抬手為周朔年整了整衣襟:“綏繆然雖然行事還算乾淨,但他身邊的人沒有一個善茬,公子許久未回京城,應當不太清楚。他近來身邊多了個得心的侍衛,叫秋雪棠……我還打探到,他似乎與解瀾有些關係”。
“看來你這麼久也不曾閒過”周朔年輕笑道:“名字倒是好聽,是個怎麼樣的人?”。
郝姿看了他一眼,聞言話中絲毫沒把解瀾放在眼裡,心中既是落,又是幸。
“我和他們接觸很少。隻見過秋雪棠一麵”郝姿回答:“他說話簡潔明了,行事果斷,張相是一副說不出的……悲憫中的冷淡”。
周朔年皺起眉,思考片刻後說:“這是什麼張相。算了,我自己去看”。
郝姿聞言退開,應了一聲後,轉身為他開了門。
這不是巧了。
門外貼著紙壁偷聽的陸輕洲一個沒站穩,前腳絆後腿,摔了個狗吃屎。
真要命。陸輕洲心說。
他抬起頭,看著周朔年雙手搭著胳膊,擠著眉,忍俊不禁道:“表舅,這麼不小心。偷聽乃小人之舉,君子不可興取”。
陸輕洲收回目光,尷尬地從地上起身,利落地掃了掃灰塵,躺開折扇道:“這話就不太對了。舅舅關懷外甥的幸福美滿,這不是於情於理嗎?”。
周朔年眯了眯眼,想反駁,但覺得沒意義,便淡淡道:“表舅說的都有理”。
陸輕洲揚了揚折扇,麵子重新貼在臉上的感覺分外地好:“這就對了嘛”。
但下一秒,周朔年側頭道:“挽月,告訴柳纖纖,以後看見這個姓陸的,就算他拿的出錢花,我出雙倍,把他轟出去”。
陸輕洲折扇一合,斜眼看他,突然走上去,抬手扯他耳朵:“□□崽子。跟你表舅作對,對地起你娘嗎?”。
這手勁不小,偷襲地突然,周朔年是真疼:“哎哎……你給我鬆手,老狐狸”。
陸輕洲嘿了一聲:“怎麼跟你表舅說話的?”。
周朔年皺起眉,不禁疑惑,陸輕洲臉皮這麼厚的人,至於揪著這麼個玩笑話欺負人?
一旁圍觀的郝姿也發覺了不尋常的目光,她側頭往外看去
果不其然,陸輕洲一邊高聲喊罵,間隙間,低聲道:“外麵有人,可能來尋我仇的”。
周朔年與他相視,無奈又無語,在他手背點了下,高聲說:“來來來……挽月,你過來。彆生氣,這還有美人在呢”。
郝姿見狀,自然微笑起來:“是。公子”。
她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從遠處看去,郝姿幫忙掰開了陸輕洲的手,將他扶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周朔年笑眯眯地從屋裡出來,順帶關上門:“陸大人好好消遣,”。
周朔年負起手,轉過身,朝左方看去,那一抹黑影隨即收了回去。
他皺了下眉,但很快收起戾色,轉身往樓下走去。
周朔年剛到一樓,便撞上了要上樓的廣寒王。
他拱手行禮:“見過廣寒王,見過虔大人”。
身後的虔昱無聲點了點頭。
李淵卻似乎有些意外地看著他:“免禮罷,此處無需那些繁文縟節”。
周朔年低頭應聲。
李淵問他:“怎麼下樓來了?”。
“回殿下”周朔年說:“我忽然想起來找柳媽媽有些急事要談,想著宴會還早,便下樓來尋她”。
“柳管事麼?”李淵突然笑了道:“聽著周公子的話,好像同她很熟呢?”。
周朔年假笑:“實不相瞞。在下之前在江南做生意,這回歸京是想為一位姑娘贖身,帶她回江南的”。
李淵沉默片刻後問道:“江南?周公子是要娶她過門,還是養在院外?”。
周朔年不假思索道:“非也。周某如今不過及年,家中並無正室,自然是要娶她作正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