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兩人的麵容都是模糊的。
謝霏絮呆了一會兒才開口:“朔年?”。
周朔年反應過來後,眼神立刻飄向遠處:“放我下來”。
謝霏絮聽話將他放下,周朔年拍了拍手上的灰,隨後環視四周,卻沒找到陸輕洲的影子。
突然,他們頭頂穿來了喊聲:“我在這兒……”。
周朔年抬頭看向桃花樹上倒掛的人,抿了抿嘴,欲罵無言。
陸輕洲抓著樹乾,一點點爬了下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抬眼道:“大外……海棠君?”。
謝霏絮點了點頭,問道:“你們怎會從牆外翻進來?”。
“此事說來話長”周朔年停頓一下後說:“四郎我們先回屋吧,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說”。
他說四郎二字時,語速極快,連陸輕洲都沒注意。
謝霏絮皺眉,隻是應了一聲。
三人快步走回了彆院。
周朔年最後一個進來隨手關了門,屋內是暗的,謝霏絮正拿著白燭點燈。
陸輕洲第一件事就是摸瞎爬上了床榻,他將一壺茶水都倒進了肚。
周朔年嘖了聲:“陸輕洲,二話不說就躺床上,好意思嗎?”。
陸輕洲卻擺擺手:“都是自家人,要什麼禮數”。
周朔年剛要開口,謝霏絮卻淡笑道:“陸兄說的是。若是陸兄太累,便先在此休息吧,我同朔年去偏房……如何?”。
陸輕洲是連連點頭,周朔年猶豫了會兒後說:“你若是不介意,我也無妨”。
臨走時,陸輕洲還衝他們擺了擺手。
謝霏絮帶路,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隔壁的屋子,有些灰塵味,但並不妨礙。
“這個屋子我沒進來過,也就沒有讓人收拾”謝霏絮說。
周朔年幫忙點著燈:“沒事,我沒那愛乾淨的程度”。
“那便好”謝霏絮說:“你方才說要和我說的事,是什麼?”。
周朔年放下蠟燭:“先坐下吧,我長話短說,你既聽過我的那不堪入耳的醜聞,我想知道你所了解和認為的真相有多少?”。
謝霏絮遲疑了會兒:“你指的是……東陽?”。
周朔年:“是”。
謝霏絮思索片刻後說:“我所知道的,隻有一些片段,比如,在薛府幾年前來往的東陽,而後拜訪東陽郡王之前,你同薛府二少的關係更好,相反與薛大小姐其實再平常不過,隻是那時事發地異常突然”。
“東陽郡王與薛小姐遊燈會歸來,本應次日返回江南,那晚夜深時,東陽郡王毫無征兆地遇刺,但那個人的身手並不高明,偷襲未果,落荒而逃。最後……我更不甚明白,為何東陽郡王會在那麼短時間內召集衙府官兵,又恰好趁著他還沒有離開,圍堵在那人的藏身之所,而薛小姐也過猶不及地被一同發現”。
謝霏絮抬眼看著他說:“事情到了最後也不見完整的結局。聖上表麵並沒有降罪於薛府,但暗地的動作再不能明顯,自此流言傳遍,薛女俠也………”。
後話不用再說,這都是人儘皆知的了。
周朔年聽完點了下頭,看來謝霏絮對於其中的諸多細節並不深知。
謝霏絮講完才問:“朔年你問這個做什麼?”。
周朔年搖搖頭:“其實也不是大事。我隻想說,從那以後我從未再見過東陽郡王,也不知這幾年他是否有原諒我當時的胡作非為,所以我深夜翻牆而至,也是害怕……讓謝兄見笑了”。
“你又跟我生疏”謝霏絮皺眉說:“我見過東陽郡王幾麵,他其實為人不錯。他與我父親交談時,行止都透露著溫雅,但他右手生有薄繭,似乎習過武”。
周朔年心道這套路很熟悉,海棠的心思果然和雪安一般單純。
周朔年歎了口氣:“我自知對不起他,所以前往東陽的一路上都有些反常。四郎,你不會……怪我吧?”。
“……”。
良久無聲。
周朔年聽不到回答,半晌試探地抬眼。
謝霏絮複雜的眼神正好與他相對。
“周朔年”他開口道。
“啊?”。
周朔年乾眨了眨眼,他語氣不鹹不淡,但不難聽出是生氣了。
謝霏絮沒再出聲,而是從腰間抽出蘭花帕子,似丟卻沒出力,放在麵前。
周朔年不太懂:“你什麼……”。
“我讓你擦亮眼睛看”謝霏絮說:“我像是腦子不好的人嗎?”
周朔年愣住:“你……你是不是誤會了”。
“我誤會什麼了?你難道不是還一直覺得我和那些不分清是非,隨意聽信謠言,根本不經思考便信以為真的人是一樣的嗎?我真心把你當朋友,你卻處處瞞我,防我,你知不知道我……”。
謝霏絮沒再說下去。
周朔年裝傻道:“知道什麼?”。
謝霏絮不可置信般盯著他看了良久,見周朔年仍然無動於衷,他把帕子拿了回來,撇開了腦袋。
周朔年問:“你不是讓我擦眼睛嗎,怎麼還拿回去?”。
過了一會兒,謝霏絮才說:“我忽然覺得,該的是我。隻不過我是活該”。
“什麼意思?”。
謝霏絮轉頭看著他說:“我活該跟你交朋友!”。
就這麼一秒,周朔年繃不住了,嗤笑出聲。
周朔年捂著嘴,又側眼看著謝霏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