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鴉雀棲林。

謝霏絮落腳的客棧雖有些破舊，生意倒不算冷清，店內都是些尋常的趕路人，婦女老少該有的角色都有。

此處臨近滇州，是中原西北商路的繁茂路段，也是匪客與賞金獵人常出沒地方。

亥時三刻，一樓的客人漸漸回了房，而謝霏絮還在等著上菜。

隻是有些不對勁的是，從他進門那刻，起就有許多的目光朝他奔來。

謝霏絮衣著樸素，最耀眼大概就是手中佩劍與那副寒雪容顏，但是很快他便發現，無論進來的是什麼人，他們都會下意識觀察。

這附近，大抵發生了什麼。

“客官，久等了”店小二將菜碟子都規整擺好，又說道:“還差一個菜，就上齊了”。

謝霏絮並未責備，而是問道:“店家近來的生意都如此繁忙麼？”。

店小二嗐了聲回答:“哪能呢客官。就今個午後才突然來了那麼多客人，後廚人手隨刻就不夠用了，也不知城裡又出了什麼大事兒……”。

話音未落，一個聲音從店小二頭頂傳來:“是藥坊命案吧？”。

店小二一抬頭，突然看見個倒掛的人頭，被嚇得倒退，摔了一跤:“哎呦！我的媽呀！”。

謝霏絮沒太多驚訝，隻是側眼看去:“下來”。

溱壹對他笑了笑，側身翻轉，抬手借竹欄撐力而落地，黛色衣衫與盜花客的裝扮很相似，卻各有不同。

店小二見人是個清眉俊朗的公子後，才緩過了神，他站起身道:“…客官您好好地，怎麼還掛在牆上了，把我可嚇了一大跳”。

溱壹轉過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抱歉夥計。我先前與那位公子打賭輸了，不得已嚇到你了”。

店小二聞言二人相識，心中見謝霏絮不染風塵的形象頓時破了洞，他識趣道:“那既然如此，我就先去忙了……客官您的菜，等出爐就給您送過來”。

謝霏絮應聲，道了句謝。

溱壹笑著目送小二離開，接著轉身在謝霏絮對麵坐下，豎起筷子，好不客氣地夾菜。

謝霏絮見狀，放下筷子，問道:“你跟著我，要乾什麼？”。

溱壹屈起右腿，抬眼回答:“無家可歸。海棠君是認識我師傅麼？我是他徒弟，你作為朋友幫襯幫襯不為難吧”。

謝霏絮沉默片刻，剛開口問:“藥……”。

溱壹筆直筷子，豎在二人麵前，打斷他的話，不軌笑道:“我說過吧，跟我打聽事情，要等價交換”。

謝霏絮起伏平淡，繼續問:“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溱壹聞他真的答應，一時覺得有趣，他支起臉，思索了一番，最後慢慢道:“我隻喜歡彆人珍愛的東西，但據我所知，海棠君似乎沒什麼特彆照顧的東西”。

謝霏絮抬眼看他:“喜他人所喜，為人處世強勢不可”。

溱壹聞言哈哈大笑:“海棠君謬讚了。我隻是“有些貪玩”罷了”。

“貪玩？”謝霏絮淡淡問。

溱壹點點頭:“這可是周慕給我評價。我師傅這人最會給人下定論了，若有機會，海棠君你一定要問問他，你在心裡是什麼樣的？說不定你會有些很驚訝的收獲呢”。

字音落下，謝霏絮指尖動作一頓，愣了幾秒。

在他心裡是什麼樣的？

謝霏絮似乎從未在乎過這點。

他從前一味認為對周慕好就可以挽留這段簡短的感情，但現實像冷水將他澆涼。

他對周慕的那些好，真的好嗎？

周慕如今與他漸行漸遠也是因為這個嗎？

即使到了最後，他大概率不會為了周慕去執著些什麼。

可他現在，想弄清楚，算是問他，也問自己吧。

突然，他正想著，麵前的人打了個響指，將他的思緒拉回。

溱壹收起手，裝作不滿笑道:“海棠君，與人相談，走神不太好吧？還是我不值得你專注對待”。

謝霏絮聞言，恍惚了一陣，聽到的聲音好似與周慕的音色相疊，他抬眼看去。

溱壹還戴著他那麵具，其實更像個裝飾，全然不影響容貌的辨認，但就是遮住的半邊臉，他身子微側坐著，看起來當真是……很像。

溱壹見他半天不回話，細長的眸眼微眯，似乎打量了他一番，半晌，他聽見謝霏絮說:“你和你師傅，倒是有幾分相像”。

溱壹倒是意外，他問:“哦？是嗎。哪裡像？”。

謝霏絮沒著急回答，喝了杯茶，突然皺了下眉，他低眸看杯子，裡麵是酒。

他放下了酒杯，有些微憤:“我與他初次見麵時，他就同你一個模樣”。

溱壹挑眉:“怎麼說？”。

“不要臉”謝霏絮回答的還算收斂了。

溱壹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頓然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