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高強度的威壓從廢品山後傳來,周燁和實習生打了個寒顫,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那是一種本能的臣服與恐懼,如同被毒蛇盯上的獵物一般戰栗。
淅淅瀝瀝的雨聲中,他們聽到軍靴踩在水窪中的聲音,一個人不疾不徐地從那片雨幕中走出。
他身材修長,穿著黑色的長風衣,衣帶在黑夜裡隨風飄揚,將他包裹得宛如一把漆黑色刺破天穹的劍,戴著黑色手套的右手握著一把寒光凜凜的長鞭,背光下,周燁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被那股肅殺的氣氛震得微微有些緊張。
他的後背已經被濕透了,咽了咽口水,男人走路不急不緩,一頭及腰長發已經被雨淋濕,濕漉漉地貼在蒼白的脖頸上。
他垂著眼睛,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周燁和蹲在躲在身後的實習生,實習生這才注意到他的虹膜呈現詭異的綠色,如同一隻盯著獵物的毒蛇毫無感情地鎖定住眼前的食物。
周燁吸了口氣,摁住了腰側的長刀,對實習生低聲道:“葉小舟,你先走。”
葉小舟瞪大了眼睛,也摁上了自己身上配置的長刀,咬牙道:“不行,你評級也是A,你一個人不可能擋得住S級,彆以為自己是前輩就能命令我。”
周燁氣笑了,“我何止是你前輩,我還是你上司——滾開!”
他忽然臉色一變,飛起一腳把葉小舟踹開。而下一刻,葉小舟原本站的位置被一道長鞭劃破,獵獵的風聲幾乎是瞬間劃破了葉小舟的脖頸,血從中流下。
葉小舟狼狽地摔在泥地中嗆了好幾口汙水。周燁卻沒有看他,隻是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看向緩緩向他們走來的長發男人,僵硬地舉起雙手:“隊長,我投降,我真打不過你。”
長發男人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向他們的眼睛一絲溫度也沒有。葉小舟此時才發現他們的隊長右眼下有一顆很小的痣,看上去溫柔而多情,可是在眼前這種場景卻無端添出一種詭異的妖魅感,讓人不寒而栗。
他聽見周燁的話,隻是揚了揚嘴角,葉小舟剛以為他還保留一絲意識,可下一秒他的幻想就被無情的打破,長鞭帶著不祥的毒霧重新如劍般劈到了他們眼前!
周燁猛地一撩手,寒光乍現,一米餘長的刀被他拔出,和男人的長鞭膠著在一起,他用力得手腕青筋四起,卻依然敵不過對麵的力氣,隻能咬著後槽牙悲憤喊道:“謝宴!我去你大爺!能不能清醒點!坑爹呢!”
長鞭鬆開了長刀,周燁剛準備鬆一口氣時,就看到謝宴蒼白的臉上露出了詭譎的微笑。他的側臉不知道被哪裡來的血水沾染上了,遠遠看去像是一幅古典的中世紀畫中的一位吸血鬼伯爵。
而在周燁絕望的眼光中,長鞭開始加速進攻,沒幾個回合周燁的虎口就崩出了血,長刀被長鞭甩出三米遠。
吾命休矣!周燁絕望地閉上眼睛,心裡怒斥管理局的救援速度,等他們來了自己恐怕已經成為了一具新鮮的屍體。
要他們有什麼用,真是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可是預料中屬於死亡的疼痛卻遲遲沒有到來,他茫然地重新睜開眼睛,就看見謝宴忽然抱著頭,漂亮得幾乎令人窒息的麵孔上滿是痛苦,像是被冰錐狠狠地刺入了大腦。
他跪在地上,抱著頭,眼瞳中的翠綠色忽淺忽深,像是一顆明明滅滅的寶石。
葉小舟狼狽地從泥水裡爬出來,掏出檢測儀定睛一看,瞪圓了眼睛,叫道:“副隊!隊長的汙染度在下降!”
周燁悚然一驚,扭頭看向他,“怎麼可能?汙染突破安全閾值就不可控製了!”
葉小舟看上去也很震驚,他扶了扶眼鏡,囁嚅道:“是的,往屆的曆史資料也是這麼記錄的……但是現在汙染值已經降低到21%……不,還在下降!”
“14%……8%……3%……0%!副隊,汙染值清零了!”
周燁趕忙撲上去,看著檢測儀的數字驚得差點沒拿穩,他扭頭看向謝宴,喃喃道:“汙染值清零隻有一種情況……他死了。”
葉小舟眼淚差點掉下來,“難道是為了我們……隊長自儘了……”
他依稀記得在他就讀汙染管理科時,老師曾經說過檢測儀可以檢測半徑三十米內的汙染值,而人在安全閾值,也就是50%以下依然可以擁有自己的理智。
汙染值會隨著各種因素波動,但是擁有著“死限”,也就是50%這個數值。一旦突破這個安全閾值,基本就是不可逆的,並且對人的理智造成損傷。
至於從安全閾值以上的數值掉到0,隻有一種可能,就是汙染攜帶體已經被徹底消滅。
周燁一時間無法描述心中的悲痛。他和隊長是同一屆的,兩個人一起在汙染治理官這個崗位上拚死拚活很多年,已經是一對多年損友。
他表情沉痛地走上前,看著半跪在地的謝宴,謝宴此時安安靜靜地垂著頭,長發遮蓋住了他精致的麵孔,像是童話中陷入長麵的睡美人。
周燁眼眶一紅,哽咽地扯下帽子抱在懷裡,對著耳麥哀悼,“通知全體隊友,謝宴謝隊在星際紀元2314年5月13日光榮犧牲,我……”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感覺到一股寒氣從腳直接爬上他的天靈蓋,一個清澈卻有些陰冷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響起,還帶著點瘮人的笑意。
“周燁,誰光榮犧牲了?嗯?”
周燁瞳孔地震地看向半跪在地、本該死去的謝宴忽然抬頭看向他,蒼白俊秀的臉上綻開一個溫柔的笑,翠綠色的眼瞳閃了閃,在雨幕下漂亮得如同一顆蒼翠的寶石。
周燁眼睛差點從眼眶中跑路,驚悚地看著謝宴,像是看見了從井底爬出的長發水鬼,舌頭在嘴裡打了好幾個結,吭哧了半天,最後尖叫道:
“鬼鬼鬼鬼鬼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