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過這個人的聲音,聞過屬於他的味道,夢裡都是他捉摸不透的態度,曖昧又冷酷,脫離又殘忍。
他是仰視著寧暄的,可是卻是低著頭,從下往上看,露出布滿紅血絲的眼白,鋒利至極,看上去恨不得從寧暄身上刮下一層皮。
寧暄沒注意到他的目光,他不斷地掃視著澤維爾暴露在外的皮膚,蒼白、透明、沒有一絲血色,皮膚幾乎是貼著骨,肉蒸發般憑空消失,整個人幾乎就剩下了一副骨架子。
他像是被人抓了一把心臟,內心隱隱有些抽痛和愧疚。
他這次來墟市的目標之一便是澤維爾。原著中,澤維爾的戰鬥力極其有天賦,加入謝宴的小隊後忠貞不二,指哪打哪,是條聽話的好狗。
所以他會想著,買下澤維爾,避開他必死的be結局。萬一到了結局,謝宴和他的“弟弟”真的要把他五馬分屍,澤維爾的忠誠能幫他擋一下。
可是澤維爾並不是一個隻會服從命令的工具,他也是人,有血有肉。並不是一個沒有生|命的道|具。
他應該早點帶他離開的,即使會花上更多的錢。
澤維爾依然怨恨地瞪視著寧暄,而寧暄卻隻是笑了下,悄無聲息地把剛冒出個頭的愧疚重新壓下去。
他裝作手下用力,抓著澤維爾的頭發使他的頭微微仰起,露出他脆弱而蒼白的喉結,低聲笑道:“老板,你家這條狗不怎麼聽話啊。”
胖老板頓時擦了擦汗,憤怒地瞪了眼澤維爾,罵道:“你什麼眼神!怎麼看客人的!”
寧暄沒穿黑袍,胖老板沒有澤維爾感官靈敏,自然是無法認出寧暄。
“客人?”澤維爾嘴唇一掀,他怨毒地盯著寧暄,下一秒就要揭穿他,“他算什麼客人……?”
寧暄神情未變,抓著澤維爾的頭發的手卻微微用力,出人意料地,居然帶著他的頭往籠子上狠狠撞了一下!
一聲悶響。
“老板,替你管教一下不聽話的狗,不會介意吧?”寧暄垂下眼睛,淡淡說。
“不介意不介意!他是該教訓!欠收拾!”老板牙疼地抖了一下,心說乖乖,這位客人也是個暴性子!
澤維爾懵了,大腦嗡嗡作響。
他看見寧暄不動聲色地抽回了另一隻手。他的手有些發紅,表皮被擦破,露出裡麵粉色的嫩肉。
那個籠子的角落剛好在胖老板的視線死角,在剛剛忽然發力時,他抓著澤維爾的頭,就要用力往籠子上撞。
——可是快要撞到的時候,他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抽出自己的手,幫澤維爾墊了一下。
那本應該落在澤維爾頭上的撞擊成為了一個溫熱的撫摸。
澤維爾怔怔地看著寧暄的那隻手,一時間,腦海裡隻是蹦出一個想法。
疼麼?
寧暄瞥了他一眼,隻是不以為意地一笑,又抓住他的頭發,逼他離他又近了一些,語氣不好,“看什麼看?管不好自己的嘴,活該欠收拾。”
澤維爾和他的距離驟然縮近,聞到寧暄身上溫暖的香氣,渾身僵硬,當場成了個木頭。
寧暄拉著他的頭發,把兩人的距離又拉近一些。凶神惡煞的表情卻驟然一鬆,附在他的耳畔,輕聲說:“傻瓜,伸手。”
他溫暖的氣息微微吹拂進澤維爾的耳蝸裡,他當即觸電般渾身酥麻,腰都軟了半邊,直愣愣地伸手。
澤維爾的脊背剛好遮蓋住胖老板窺伺的目光,寧暄笑著對胖老板說:“老板,你家孩子不錯,我看上了,等我去拿點錢。”
“不過,我希望屬於他身上不要再有多餘的傷痕了,畢竟商品如果壞掉了,就無法賣出,不是嗎?”
胖老板徹底被寧暄的氣勢唬住,聞言麵色一喜,聽見寧暄最後一句話,忙不迭地狂點頭,小雞啄米似的:“沒問題沒問題!”
寧暄鬆了口氣,這下應該可以保證澤維爾的安危了。
澤維爾茫然地攤開雙手,露出一隻傷痕累累的掌心,而寧暄隻是在他耳畔輕聲繼續說道:“聽話,等我一會,我接你回家。”
他頓了頓,又重複了一句:“我會接你回家。”
寧暄有些微涼的指尖從他的掌紋劃過,像是為他撥開了眼前的一片迷霧。
他指尖神經質地抽搐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在寧暄的手要離開他時,他很想抓住。
但他隻是低下了頭。
掌心裡,一顆彩色的玻璃糖正靜靜地放在他的手心裡,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