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溫柔拍了拍我。“後來岸儀太子抓了鬼王獻降,還抓你在手裡,說會救了你將功抵罪。咱兄弟們一麵是投鼠忌器,一麵也不忍生靈塗炭,就休了戰。因你當時情況特殊,不能見陽氣,是以大家雖恨不得立即把你從陰司帶出來,也不敢冒險,就這樣把你留在那鬼地方三百年,真是想起來都揪心。”
我笑道:“真是叫四哥失望了,我在那鬼地方過得不知道有多好。”
四哥撇撇嘴:“是啊,那岸儀也算是你的忠實追求者,想你在那地府,必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比在咱錦嶺還吃香吧。”
“是是是,四哥英明,吃香得緊,吃香得緊。”
我閉上眼斂了斂神色,睜開眼睛,正色道:“四哥,你告訴我,白毓他,到底怎麼了。”
我看著我的四哥鳳軒,如果說四海八荒有誰的醫術讓我絕對的信任,那就是我四哥。
想我少時和大哥他們磕牙,聽大哥他們說,那隻麒麟有年誤喝了投了惡咒的水,七孔流血,淒慘萬狀,四哥掐算了一通,狠狠罵了句娘,駕了雲頭殺到了南疆,拎回個不知深淺的蟒蛇精,帶回些南□□有的草藥,勒令那蛇精其吐了精元,和各色草混合煮成一碗腥死人的湯給那麒麟灌下肚,次日竟大好了。據說麒麟醒來第一句就是千萬彆殺那蛇精,這其中緣由我問過麒麟,他竟然老臉一紅死活不肯說。二哥嗬嗬一笑,說那怕不是是早年間麒麟惹下的什麼情債糾葛了。麒麟一張老臉立馬紅到了脖子根。
當年我年少心性,和六哥下凡招搖撞騙時見到一位人稱妙手回春的神醫,便不免不屑,將我四哥抬出來,將其醫術如何了得吹得是天花亂墜,那神醫也是個暴脾氣,和我杠上了。適逢當地有家小姐得了怪病,那神醫便我要四哥和他比一比。我那要強的脾氣上來了,轉身捏了個訣就去找我四哥。四哥寵我,明知道此女命數已到,還是逆天改命將其救了回來。我那時又懂什麼,隻道是四哥醫術了得。後來我方明白逆天改命是自損修為的大事,四哥平日給仙家出診,也是很看因緣的。而那次就是為了滿足我小小的虛榮心,竟擅自給凡人改了壽數,後來果然應了一場不大不小的劫,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自那次後,我再也不敢任性找四哥隨便給人看病。可是四哥說沒關係,醫者父母心,該看的病自然是要看的,即使損了修為也沒關係。
這次白毓傷得離奇,我自然要聽聽四哥的說法。我心下清楚,四哥這些年裡必沒少去炎華洞看白毓,而拖到今日,我一條小命都撿回來了他還沒把白毓治好,這原因恐怕不簡單。
四哥默默望了回天,答我三個字:“不知道。”
我恨恨道:“不知道?不知道算什麼?!四哥,你不要誆我,你告訴我怎麼辦,再難,我也要做到。這十萬年歲月,我什麼沒經曆過?!我還有什麼好顧忌的?!這三百年,我守著奈何橋黃泉水過了三百年,我還有什麼看不透?世間事不過如此,若是那些人沒了,我活著,也是枉然……”
“不要這麼說,小七,你又看透了什麼?!活著就是福氣,活著就是恩賜,你莫要看輕了你的命。已經是上神了,怎麼還說這樣的話!”
我默然。“是了,四哥說得是,我又妄言了。”
四哥歎口氣道:“小七,你口口聲聲說看透,實則最是放不開。你一向自詡敢愛敢恨,可是依我看,你隻敢愛,不敢恨。”
我奇道:“我何時不敢恨?”
四哥悠悠一歎,“罷了,都忘了,忘了好。來,四哥給你把把脈。”
我看著四哥的神色突然變得複雜。我知道四哥把脈的本事,四哥天賦異稟,可分得一縷魂魄隨脈進入病人魂魄內,不僅能判斷異常,還可分析來龍去脈。
半響,四哥把手拿開,閉上的眼睛緩緩睜開 。是因為日頭西斜了嗎,我竟然看不清他此刻神色。
“小七,你恢複得不錯。我竟不知地府也是如此養人的。看來岸儀那孩子待你不薄,我也就不跟他計較了。我給你些丹藥,你近日好好養養罷。錦嶺沒了你,據說冷清寂寞得很。”
我知四哥最後那句依然是囑我愛惜自己。我又何嘗不知,當時對四哥那樣說,也隻是為救白毓一時心急而已。當年不管不顧地把命都抵上了,如今這條命,算是上天賜給我的,再不珍惜,可是要遭天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