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臉色有點訥訥,賠笑道:“小輩們學藝不精,叫前輩看笑話了……”
太子忙道:“其實鳳冉上神那時能以上仙之身硬拚著封印住地魔,已經難得了。想來那時各種事情接踵交錯,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另有他因。我那時重傷未愈,玄越戰神又恰恰閉關破劫,白毓帶人對戰鬼蜮,偌大個天庭偏偏就架空了,竟隻靠著鳳冉頂著,委屈她了。”
我聽著“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另有他因”這一句,心中微微一動,有些失神。
炎華君聽太子這一番解釋,也微微一歎:“當日種種,確實有待深思。鳳家的女娃子,烈性子,沒給神仙丟人,老神剛才倒是說錯了。”
我忙一拜。“神君哪裡的話。此番前來,還是為了白毓……”
那尊水底的玉棺,我竟感知不到一絲生氣。
禦靈燈還在頭頂幽幽地燃著,卻沒有絲毫溫暖。
白毓,你到底在哪裡?!
黃泉水邊我守了三百年,縱然是輪回轉世,我也不會見不到你的一絲一毫影子!
禦靈燈生生不滅亮三百年,隻要有一絲魂魄在,你也應該回來看一眼!
我知道你還在,我感覺得到你在這世間,如今我都已歸來了,你還在遊蕩什麼?!
我望向那口玉棺,氣血難平。
淩曦已拿出一件仔細包裹的事物,炎華君驚道:“搜魂鏡,果然,沒有毀。”
淩曦淡淡一笑,念了個訣,微微發力,鏡淩空而起,放出耀眼光芒,又漸漸趨於平靜。
萬千光華在鏡麵略過。而後,一個人影漸漸呈現。
炎華洞內,寂然無聲。
我腦中似有萬千洪流洶湧,努力掙破堤壩而出,卻依舊不能。那無聲的廝殺,掙紮得我一身冷汗,痛不能言。
鏡中那癡癡的身影,不是我,又是誰?
洞內各人,都被驚到了。
許久,久到不知何時我已淚流滿麵,寂寂無聲的洞內隻聽到我喃喃道:“怪不得我毀了鳳丹卻隻恢複了三百年,怪不得岸儀那半點不純的陰氣也能把我渡回,怪不得這些年我每每入夢都覺得你在我身邊……白毓,你這個傻子……”
是的,白毓,這個傻子,當日千鈞一發之際,祭了自己的狐丹渡了自己仙靈給了那不想活的我,又被鬼蜮陰氣封住後,隻能留在我身上,流轉我身三百年。
他一直都在,就在我身邊,三百年來,日日夜夜,與我耳鬢廝磨,卻不得開口,不得相見。
他一直都在,融於我的血脈骨骼,融於我的五臟六腑,三百年來,護我周全,隨著我的痊愈,日漸消散。
在我修成上神,功德圓滿那刻,他也永遠地留在我的修為裡,留在我的吐氣吸納裡,留在我的時時刻刻點點滴滴裡。
白毓,你怎能殘忍如斯!
你問也不問,就這樣,在我身上刻下你的烙印。
你連句表白都不肯,就這樣,擅自決定陪在了我身邊,而且是永遠。
你怕我拋下你,就索性賴上我,賴在我血脈裡,扯都扯不掉。
可是你叫我怎麼辦?此後年年月月,日日夜夜,分分秒秒,我明知道你就在我身側,卻寂靜無言,我明知道你時刻守護,卻孤影獨酌。再沒有嬉笑打罵,再沒有風流媚眼,再沒有真真實實的擁抱,再沒有欲說還羞的情話,隻有我一個人,守著那一絲,那一縷,觸不到,摸不到,感受不到任何溫度的魂!你明明連一個吻都沒有給過,卻這樣任性地留給我這樣深刻的印記,你,怎能殘忍如斯!
絕望到極致,悲痛到極致,愛到極致,怨到極致,我隻感到這一顆心已經傷到麻木,痛到無力,從前種種宛若流水衝刷而過,我青梅竹馬的戀人,我那羞澀得隻會用吵嘴來表達疼愛的戀人,在我無知無覺時,已經為這份愛,選擇了最深刻,也最孤獨的結局。
而無知無覺的我,意識到這份愛已經生長得如此枝繁葉茂之時,卻連一句原來我愛你,都沒有機會說。
你知不知道,地府三百年來,我日日回憶與你相伴的情景,恍然明曉,我最想見的人,是你,見你後最想說的話,是我愛你。
而今,我抱著這句話,卻發現你一直都在,卻又永遠不在!那麼,你告訴我,這一句話,我要向誰說!
鳳凰的眼淚,若決堤的洪水。炎華洞內,風雨淒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