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火 夏娃x費亞羅廉(2 / 2)

帝國命運手劄 丘比德 6611 字 11個月前

當然,聖誕節結束的那個十二點,夏娃也暗自思考過,自己和愛人是不是已經走到了儘頭,但是這個念頭轉瞬即逝,她並沒有得到答案。之後她嘗試著給男人打去電話,不過始終得不到回應,隻能任憑單調的鈴聲回蕩在耳蝸中,多少顯得有點寂寞。她不清楚男人的想法,甚至連自己的想法都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失落的情緒便趁此機會不知不覺地充斥在公寓的每一個角落,如同冒著泡沫的啤酒,一邊明明正在徒勞地流逝,另一邊卻仍然不斷地溢出,似乎想把整個世界都填滿這種一戳就碎的泡泡。

兩人之間交流的琴弦緊繃著,隨時可能斷掉。正因如此,此時此刻,在這個孤獨的夜晚,前段期間積攢的所有疲倦慢慢掉落在眼皮上。電視屏幕中的主持人正念著結束語,絮絮叨叨,她的呼吸也就隨著窗外的車流聲,漸漸平穩緩慢了下來,至於手心捧著的熱可可,則在杯中傾斜,漸漸失去了熱霧的籠罩。夏娃蜷縮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的,快要墜入更深一層的夢境,她不知道,在她的身邊,那些沒拆去的聖誕裝飾早就蒙上了一層灰,並在燈光的照射下,胡亂地在空中飛舞旋轉,比宇宙中的星體還要自由自在,毫無顧慮。

與此同時,意識與客廳裡的灰塵一同漂浮起來,夏娃躲進毛毯的溫暖舒適之中,很久過後,不知道是不是夢,她好像隱約聽見了密碼鎖按動時發出的電子音,既不尖銳,也不刺耳。緊接著,被刻意放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小心翼翼得像是穿越了茂密廣闊的黑暗森林,或是來自於銀河儘頭的那縷星光。

應該是有人走了進來。冷冽的風毫不客氣地與其一起從門外闖入,掠過發尾,纏繞在洗發水的清香之間。這時候夏娃困得睜不開眼睛,卻能感受到熟悉的陰影慢騰騰地靠近,靠近,直到再也無法向前邁出半步的時候,她聽到了一聲混合著鼻音的歎息。

那個聲音,是自己的愛人回來了。

倘若有人給了你一片汪洋,從此以後,你會記得海中的每一朵閃閃發亮的浪花都鐫刻著他的名字。那聲歎息在沉重之中,混合了一縷不易察覺的愧疚,女孩不必睜開眼,便能清楚地知曉對方的姿態,以及自己的呼吸究竟接住了怎樣的目光。突然她想,要是自己突然睜開眼睛,對方會不會被嚇一跳,但是她沒有這麼做,隻是在男人小心翼翼地轉移走馬克杯,橫著抱起自己的時候,忽然展開雙臂,如同一隻眷戀月光的傻鳥,輕輕地摟住了他的脖子。

不遠處的電視機正播放著廣告,夏娃把頭倚靠在男人胸口,壁爐內的溫暖沒有立即消融他身上的寒氣,卻恰到好處地燒出水珠般的繾綣。他沒有拒絕這份親昵,但是抱著女孩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些許,仿佛第一次捧起珠寶的實習生,緊張且有些不知所措。

夏娃能聽到,某個人的心跳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更接近於咆哮。

愛是由纏綿不儘的痛苦與歡笑交織而成的,一頭的失落還沒有被按下,另一頭的喜悅便已經躍出地平線,泄露出金色的晨曦。這種毫無道理的轉變總是這麼突然,她埋進黑暗深處,抱著自己的愛人,沒有說話,眼尾的笑意卻出賣了她的心思。先前的埋怨和不安瞬間煙消雲散,腦海裡排練許久的分手方式也模糊不清,她隻關注著當下,把自己想象成被王子吻醒的睡美人,然後慢慢地睜開眼,借著火光,一寸寸地望穿那抹新月般的銀白。

如果男人長有尾巴,那麼這時他應該就是一條夾著尾巴的大狼狗,就這麼老老實實地杵在客廳懸掛的榭寄生下,動都沒敢再動一下。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夏娃注意到,和以前光鮮亮麗的打扮不同,這次他回來,外套的扣子沒有係,襯衫也是皺巴巴的,垂落的領帶雖然彆上了領帶夾,卻依舊不服帖地晃蕩。如此狼狽至極的狀態難得集中在這個男人身上,就連頭發也是亂糟糟的,看上去像是被飛機引擎吹出來的風壓迫過,沒來得及梳理,便被雪水打濕,固定成這種狂放不羈的樣子。

而向來注重形象的他似乎意識到自己愛人的注視,隨即垂下眼睫,用淡淡的陰翳掩飾眼底的窘迫,同時又翕動嘴唇,用他低沉的嗓音,表達出心中的歉意。

“抱歉,我回來遲了。”

彼此晦暗的注視中,這句好不容易憋出來的道歉沒有添加任何華麗修辭,樸實無華到有點簡陋的地步。作為從小到大的彆人家的小孩,男人身上的多少沾著些傲氣,可以說在外麵無論碰到多麼難纏的競爭對手,他都沒有低頭求饒過,想來要是遇到必須提前編造謊言的狀況,也能毫無破綻地把彆人哄騙得團團轉。夏娃一直知道這一點,所以除了偶爾抱怨,也沒有強行要求對方改掉這個臭毛病,畢竟這種自戀有時候也挺可愛,比如現在當著自己的麵認錯的時候。

有時候他擅長騙人,有時候又格外不擅長。於是那個瞬間,隨著話音的歇落,微妙的反差感撥亂了陣腳,在碧綠色的眼眸中蕩漾著萬種風情。夏娃裹著毛毯,掃平心中的委屈,直直地凝視著銀發的男人,之後故意沉默了良久,才以嚴肅的口吻,依照痛苦與等待的次序,一板一眼地數落起對方的種種罪責。

“但是你沒接我的電話,不給我發短信,不給我發郵件,也不發朋友圈,一次都沒有。我差點以為你被尼斯湖水怪給吃掉了。”

不容反駁的語氣越說越急,配合著氣鼓鼓的表情,雖然不具備實質性的殺傷力,卻也讓銀發的男人眯了眯眼睛,就連紫羅蘭色虹膜流轉出的光亮都因此明顯黯淡了許多。隻見他抿起嘴唇,微微扭過腦袋,似乎想要為自己辯解什麼,可最終又什麼都沒說,隻把所有的精明強乾吞回肚子裡,獨獨在自己的愛人麵前暴露出最笨拙的姿態。

不過該生氣的時候生氣,該理智的時候也要按捺住心頭的膨脹,以平和的步調,解決兩人之間存在的各種麻煩。夏娃當然沒打算持續宣泄自身的負麵情緒,所以讓對方明白事態的嚴重性以後,她就緩和下臉色,令困頓的神色重新趴回眼瞼之上。

接著她伸出食指,戳了戳對方光滑冰涼的臉頰,不輕也不重。

“我以為我要失去你了。”

那一刻,男人雙手抱著她,沒法同往常那樣捉走這小小的調皮,靜謐的夜色便從她的指尖緩慢地流淌,偶爾會被銀白色的發尾勾住,飛濺起濕漉漉的光華。夏娃不知道自己是用什麼樣的表情歎出了這句話,但是她離男人很近,近到能夠透過瞳孔中的沉潭,打量到銀白色靈魂的輕微呼吸以及震顫。他就像是一個撞上孤島的盲人,一邊毫無頭緒地咀嚼著話語中的含義,一邊四處亂竄,企圖找出某條挽回局麵的航線。可直到最後,這家夥費儘心思,能想到的方法也僅僅是乾巴巴的陳述,既不符合聖誕夜過去後的重逢,也不符合頭頂榭寄生有意垂下的浪漫。

“對不起。因為想要在聖誕節趕回來,所以前幾周一直在加班。結果航班臨時取消了,所以就坐船回來的。手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弄丟了。”

他這麼說道。

對此,夏娃眨了眨眼睛,端詳著男人唇上映射的火光,過了好久,才確定自己並沒有聽錯。牆上的鐘表仍在轉動,一時間,她不知道自己該為對方的悲慘遭遇感到傷心,還是該為他的不解風情而感到無奈。畢竟在愛情方麵,男人從來不是一個智者,所以夏娃略微思考了一會兒,便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來,然後拽著那條淩亂的領帶,湊到他的臉側,主動吻住了那被火光暈染的冰冷的唇。

於是剩下的夜,他們就在劈啪作響的爐火旁,擁抱親吻,斷斷續續地講胡話,竊竊私語,笑著,吻了又吻。

直到熬走月亮,天邊翻起初晨的曦光。

新的一天便又開始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