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麵告白 阿亞x庫洛姆(2 / 2)

帝國命運手劄 丘比德 4659 字 11個月前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蒼白的記憶被敲開一道裂縫。

夢境裡,阿亞納米並不知曉,自己的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睛已被揉入豔麗的紅,豔到好像隨時能滴下血痕,在他的臉上流下淚一般的彷徨。他隻知道,自己的腦海裡沉寂已久的一根弦被緩慢地抽緊,直到再也抽不動的時候,勒出令人窒息的疼痛。

有什麼東西在那一刹那湧進他的軀體,化作一雙手,壓著他的肩膀,將他徹底淹沒。

而在這零星與瑣碎的浪濤裡,好像也有那麼一雙手,來自很久很久以前,牽著他穿過大理石柱撐起的長廊,走過百花齊放的庭院,並在掌心的摩挲之間,摸到指紋的脈絡,梳理出午後陽光般出晴朗的印記。

懷念嗎?

明明記不清對方的長相,想不起對方的嗓音,那麼又怎會產生懷念的感覺。

因為那個人已經死了嗎?

頃刻間,荒唐的念頭還沒有漫出胸膛,就被絕對的理性攔了回去。瘋狂的妄自尊大讓阿亞納米維持著表麵的冷靜,但他仍不由自主地垂下視線,盯著血紅花海裡依舊沉眠的那個人,手腳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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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曾走過風雪,卻沒有走出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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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古斯位於北境,溫暖的春天是短暫的,更多時候,是由一望無際的白色凝結出城市的形狀,覆蓋在目所能及的土地上。

正因如此,緋紅的屋頂成為了拉古斯地區的人民麵向寒冬的一種抗爭。

也正因如此,那個人格外喜歡紅色的花朵。

不過阿亞納米並不理解這份熱愛。所以每次,當那個人敞開鬥篷,將他擁入溫暖懷抱的時候,阿亞納米隻會敷衍地分去一縷餘光,然後瞥見對方嘴角揚起的淺淺笑意。而當時他還隻是個十來歲的小孩,比那個人矮了一大截,厚重布料上的刺繡便可以肆無忌憚地蹭著臉頰,把對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摻進體溫之中,隻等待隔日的陽光將其融化。

眾所周知,那個人喜歡紅色的花,卻很少有人知道,那個人其實更愛抱著他坐在庭院的台階上,看著風,看著雪,看著天邊久病難醫的星星如何沉進月亮的光暈之內,最終一同迷失於璀璨的晨曦。

那段無所事事的時光既短暫又漫長,以至於如今阿亞納米回想起來,也無法用一個詞準確地描述出自己當時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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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高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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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不反感,那麼都可以歸納進高興的範疇。

所以每次當那個人溫柔地執起他的手,湊到唇邊,嗬出暖乎乎的霧團,阿亞納米都微微眯起眼睛,沒有縮回手,倒像是一隻被舔毛的貓,差點發出愜意的呼嚕聲。

那個人毫不介意自己顯露出對阿亞納米的偏愛。

倒是阿亞納米花費了很長時間,才從紛繁雜亂的頭緒中,領悟到對方的示好其實是一場酩酊大醉——不僅僅是一個人的爛醉如泥,更是兩個人的荒謬與背德。

誰都沒有忘記,他們兩人是兄弟。

於是他們十分配合地假裝對此毫不知情,假裝到最後信以為真,以為他們的每次視線交錯僅僅是一次沙與沫的交融,以為他們的每次攜手都隻是蝴蝶翅膀的輕微扇動,以為他們每次的相擁而眠都應被形容成半片靈魂的偶然吻合,以為他們兩個人的存在其實就是大自然中一次再平常不過的過場罷了。

可是某一天,當阿亞納米掀開眼睫,無意間迎著晨光望見身邊那人眼尾揚起的笑意,不知為什麼,他突然想抬起胳膊,親手摘下那顆被笑意染紅的漂亮飽滿的果實。

並藏在隻有自己才能看得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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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話說回來,雪花上的血也是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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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那個人安詳地躺在花叢之中;記憶裡,那個人溫和地躺在床鋪的另外半邊;但是在現實裡,那個人卻躺在冰涼的雪地裡,鮮紅的液體凝固成花瓣般的頭紗,蓋住了他的臉,一並把他的表情藏匿在陰翳之下。

那時阿亞納米無法透過空洞的瞳孔,窺探出任何沒有被說出口的秘密。

於是他站在那具永遠保持沉默的軀體旁邊,打量了很久,這才緩緩地端起手中的配劍,用手帕擦拭不斷滴落的紅色血液,順便擦拭掉自己腦海中所有關於那個人的鮮活記憶。

從那以後,阿亞納米以為自己不會再在意了。

然而事實證明,所謂的以為通通是謬誤。

在他的麵前,滿地紅色的花朵越開越多,那些從泥土裡生長出來的刺目色彩抽出枝條,腐爛舊葉,循環著衰敗與新生,並且不斷膨脹著朝他奔湧而來。

現如今那個人明明暫時地沉睡在這段夢境裡,可他喜愛的花卻分明拒絕著阿亞納米的闖入。他不禁恍惚了片刻,也就是那個瞬間,花海彙聚的江流便迅速填滿他的咽喉,猶如指向頸項的利刃,將他推向夢的邊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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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似夢非醒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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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念出一個人的名字就是一次短暫的親吻。

那麼湍流之中,阿亞納米微微張開口,那個人的名字在他嘴邊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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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與此同時的花海深處,他微微揚起唇角,似乎露出了往日的微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