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一杯白葡萄酒 米洛克x……(1 / 2)

帝國命運手劄 丘比德 3953 字 11個月前

這是一場有關於墓的夢。

被裝飾成古典主義風格的書房內,泛黃的燈光就像是一杯被潑倒的咖啡,在過於嚴謹的家具上留下一層跨越漫長時間流動的陳舊色彩。吸煙裝上緞麵的青果領反射出順滑的光澤,米洛克坐在桌邊,重做封皮的書厚塞滿他身後的整排書架,而笨重的金屬地球儀和個人收藏的禮儀鎧甲則靜置於角落,成為一種藝術,或者沉甸甸的十四行詩。

唱片機的旋律緩緩地低喃出哀愁的傾訴,這個夜晚似乎因此注定不太安眠。歸鳥的振翅化作天空的一道剪影,他靠在沙發背上,眯起眼睛,手中雪茄燃落的灰燼倏然掉落至白葡萄酒杯中,一點煙熏便立刻悄悄地溶入液體,縈繞起一股既頹廢又深遠的獨特氣味。

他的對麵,一位明顯較他年輕許多的男人正安靜地佇立著。

年輕人腰身挺拔,穿著一襲黑色的正裝,而罕見的銀白色發絲就像是今日缺席的星光,將淡淡的清冷披上肩頭。不過比起遠觀的涼意,那雙更加罕見的紫羅蘭色眼睛猶如被過度打磨的寶石,儘管精致透亮,卻似乎處處藏匿著棱角,將某種生在骨子裡的韌勁與執著,化為充滿力量的野心,最後以無人知曉的方式迸發出來。

那是他的學生,也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親信。

不過米洛克清楚,正像是農夫懷裡的野蛇,未來這股野心第一個刺穿的對象,其實就是自己。

養不熟的白眼狼。

想到這兒,眼尾的皺紋不禁暗暗埋入一點自嘲。儘管他平時已經很注重保養,但歲月的流逝畢竟是流逝,終究抵不過年輕人的風華正茂。米洛克動了動指尖,仔細審視起年輕男人修長的身形,試圖從中窺察到一點可以讓自己借題發揮的破綻,可是那人偏偏就像是精心雕琢好的塑像,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甚至說是大大方方地站在那裡,任憑米洛克明裡暗裡的細糾,毫無畏懼之心。

於是米洛克暫且放下不悅的心情,吸了一口雪茄,又不緊不慢地吐出嫋嫋的白煙。

說起來將近二十年以前,當他在學校裡第一次看到那個尚且年幼的小家夥的時候,他便從那雙眼睛裡看到了長大後的模樣。米洛克自認為看人很準,所以起初看到他繞過層層安防措施,毛遂自薦般地逗留在自己辦公室附近,就突然產生了一種極其矛盾的想法——既覺得這是一個好苗子,又擔心這個好苗子以後完全不受自己掌控,反而壞了整盤棋。

至於最終為什麼還是選擇了他,米洛克不得不承認,當那個十來歲的少年揚起嘴角,格外老成地說中他的心思,並表示願意投入麾下以供差遣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在那雙冰冷眼眸地注視中,似乎被猛地擊中,並讓他整個人產生了短暫且劇烈的恍惚。

一個精致的少年卻長著一顆玲瓏心,無論是誰都想把玩一番。正因如此,他願意為他提供資源,為他搭建平台,他想親眼見證這個少年如何一步步從青澀蛻變為理想中的樣子,如同藝術家一點點地調教自己手中的刮刀與顏料,將他塑造成世間絕無僅有的一部完美作品。

這無異於一場豪賭。

但更重要的是,他想利用這個年輕人,而這個年輕人同時也想利用他。

此刻天邊的夜色沉入穀底,與之相應的,灰白色煙屑也漸漸沉入杯底,變成了無關緊要的滄海一粟。米洛克收回視線,不禁深深地歎出一口氣,隨後熄滅雪茄,取出雪茄剪,乾淨利落地切斷了前端點燃的那一截,並把剩餘的雪茄隨意地支在煙灰缸上。而對麵那個年輕男人挺直脊背,始終麵無表情地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不進也不退,仿佛從他進入房間到現在的半個小時就隻是短短的一分鐘罷了。

米洛克便將白葡萄酒杯朝著年輕男人推了推,示意他接過喝下。

杯中灰屑也就順著力的方向打了個旋兒,輕飄飄的,晃動不定。與此同時,銳利的視線從兩個不同的地方定格至這杯白葡萄酒上,分彆懷揣著各自的心思。

所謂的相互猜忌就是他們兩人之間關係的代名詞,儘管畸形,但又牢不可破。畢竟自從記憶裡的那個少年戳穿他的苦心經營開始,兩人就隻剩下同舟共濟和魚死網破兩個選項。而在自己真正登上國家領導人的位置之前,米洛克必須掘出一塊墓地,牢牢地守住這份秘密,讓它隻能腐爛在泥土地裡。至於銀發的年輕人想利用他做些什麼——無論是財富或者權力,隻要不觸動未來獨屬於米洛克·巴爾斯布魯克的桂冠,那麼他都可以儘情地應許給他,讓他成為這個國家風光無兩的權臣。

但是麵對這杯白葡萄酒,年輕人依舊沒有任何動作。

或許是他已經看穿這次試探,心裡也早就做出了某種決斷,男人有意識地微微收起下巴,眉骨垂下的陰影正好蓋過了鋒芒畢露的眼神。當下他有意收斂自己愈發膨脹的野心,可是這對於米洛克來說根本不夠。作為旁觀者,米洛克悉心教導他權謀之術,然後看到這個孩子收攏親信,組建自己的團隊,又聽聞他擅自闖進梵蒂岡宮的禁區,取走了一件本不屬於教皇國的國寶,並嫁禍給敵對政黨的議員。說實話,這些玩鬨他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一邊為他平息輿論風波,一邊暗中給予縱容與支持。

但是這些縱容與支持終歸需要設立一個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