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無雲的晴朗天空,有什麼坐在高高的屋脊之上,俯瞰著生機盎然的農村小院。
院中角落裡,一隻被拴著鐵鏈的大狼狗,正伏趴在曬得溫熱的土地上,閉眼假寐。
它時不時睜開眼睛,望向院中互相打鬨的小小身影們。
那是幾隻活潑好動的小貓咪。
視線一轉——
樹上有麻雀驚飛,一個男孩突然翻牆而進。
大狗睜眼疑惑注視著,尾巴小幅度地左右擺動。當看到男孩抱起一隻小貓要走時,這才吠叫起來。
隻是那警告,在遠遠扔過來的一根大火腿腸後,最終轉為了狼吞虎咽的咀嚼聲。
俯瞰的視線開始快速輾轉……
與目線相齊的台階,邊緣布著些許綠色的苔蘚。
輕巧的幾個跳躍後,來到了密閉的玻璃窗外。
屋子裡有大約五六隻小貓,各色的花紋。
正在無拘無束地到處亂爬。
剛剛抱來的小貓被扔放到了地上。
背景中有“哢嗒”上鎖的聲音。
男孩的手撫摸著身旁的小貓們,低垂著的頭顱四處亂轉,目光在一團團的肉球中來回穿梭。
最後,
他還是選擇了自己剛剛帶來的那隻。
受驚的小貓咪被溫柔地托在手掌中安撫著,
下一秒,
卻被無情地拎著尾巴上下顛倒,懸空在了裝著滾滾沸水的鋁鍋之上。
蒸汽如煙霏霧瘴般繚繞,模糊中視線發生了交合。
也發生了轉換——
大片柔軟的黑暗中,突然透進了光亮。
小小一塊的區域裡,窗外與視線垂直的高大喬木,樹葉在風中搖曳。
窗邊站著的,是一隻綠眼睛的黑貓。
利爪在玻璃上抓撓,伴隨著一聲刺耳的貓叫,男孩的頭驚慌地抬了起來……
鳳生槐猛地睜開了眼睛。
深邃的黑眼珠中有一瞬間的綠芒閃現。
又是這個夢……
她單手揉了揉眼窩,拔出了兩耳中的耳塞。
周圍依然很安靜,偶爾會有幾聲鳥叫響起。撥開密厚的床簾,宿舍裡已空無一人。
鳳生槐繼續躺了幾息時間,待心跳平複後,便踩著床邊的護梯下去,進衛生間衝了一個涼水澡。
洗去一身的黏膩後,她換上裝束戴上珠串手鏈,準備下樓晨跑。
“槐姐,你要去圖書館嗎?等等我,我也去!”
鳳生槐倒退一步,看向隔壁宿舍正低頭快速係鞋帶的女生。
“你覺得我像是要去圖書館的嗎?”她進了宿舍反坐在一把空椅子上,戲謔反問。
女生原本起身正要抓著書桌上的背包走,聞言望去,便看到——鳳生槐從上到下都是運動風的穿著,手裡還空空如也。
“哦,你是要去跑步。”女生失望地撅了一下嘴。
“嘿嘿你起晚啦。”鳳生槐無情地“嘲笑”她,“我們宿舍那幾個,恐怕是等著宿管阿姨一開門就都出去了。”
“我們宿舍也是……可是現在才六點半啊!”女生哼唧著,“我恨考試周!”
她把背包賭氣一樣摔回了桌子上。
鳳生槐問她:“你這是不準備去了?”
“不去是不可能滴。”女生拿出玻璃水杯,邊擰杯蓋邊說,“我先喝杯水再去,這麼早起來還一口水都沒喝呢。反正他們有說幫我先占個座。”
“那你剛才那麼著急叫住我。”
女生走過去挽起鳳生槐的胳膊,撒嬌說:“想跟槐姐你一起走嘛。”
女孩子們之間時常喜歡這樣說些膩歪玩笑話,鳳生槐已經習慣了。
隻是依舊不知道該對此作何反應。
於是她按慣例隻笑了一下,起身晃晃手跟女生告彆:“那你喝水,我就先走啦。”
——
旭日東升,遠處的天邊有金光四射。白雲悠悠的青空中,清涼的藍色雜糅進了暖橘。
往常這個時間會非常空曠寂靜的校園,這兩日開始明顯熱鬨起來。
鳳生槐在路上慢跑著,一路上或多或少撞上投過來的好奇目光。
她麵色不顯,心裡煩躁,提了速,熟門熟路地避開操場往後街跑去。
她從不在操場上進行晨跑。
那裡總是有人,而且大概率都是同一批人——畢竟能堅持著清早起來跑步的人並不多。
清晨的後街則正相反。商鋪還都沒有開門,所以學生以及附近居民區的人,便都很少會在這個時候固定出現。
這讓她感覺很放鬆。
慢慢遠離人群的感覺,真好。
鳳生槐的心情開始好轉,步伐放緩下來。
突然間,拐角走出了一個高壯的男生,與鳳生槐迎麵而向。
雙方都停下了腳步,卻是互相問起好來。
“要去圖書館?”鳳生槐看了眼然果背上的雙肩包。
“嗯。”
“你可得走快點,不然搶不到好座位——這會兒圖書館前麵恐怕已經站滿人了。”
“不急,有那個學習氛圍就行,哪個座位不重要。你怎麼還沒去?”
“人太多了,我不喜歡。我是宿舍自習派的。”
“哦。是你的風格。”
鳳生槐微微一笑,跟男生作彆。剛抬腳要走——
“……手還疼嗎?”然果側著身看她。
鳳生槐眨眨眼,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麼後,張合了兩下右手。
“早就不疼了。謝謝你的可樂。”
其實壓根沒有疼過,不過還是再說聲謝謝吧。
“哦。”然果捋著書包肩帶上下滑了一下,說,“那再見。”
鳳生槐欠身再次與他作彆。
她望著然果的背影,低頭看了一下右手掌。
那是一周前的事了……
那一天,天氣有些陰沉,連帶得她也心情不太好。
課程即將結束,正值休息空檔,她從衛生間出來,準備進教室。
耳邊卻突然被人吹了一口氣。
她驚得一捂耳朵,回頭看去。
那是自己班裡的一位男生。
他正被身邊幾個男生推搡著,幾個人的臉上都是惡作劇得逞的笑容。
周圍開始有人起哄。
可她對此隻是感到厭惡至極。
當初高考結束後,她儘情享受了一把陽光。入學時就黑了不少的她,在儘心經曆了一場軍訓後,徹底成為了班裡女生中膚色最黑的一個人。
這大概讓她首先就從男生們的“獵豔名單”上被剔除掉了。
她的生活一度過得非常安穩。
沒有任何人會來找她的麻煩,也不會有任何男生會刻意接近她。
那個時候,她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每天跟舍友們逛街學習,然後閒了就去探索這所農業大學含括的各處自然風景。
好不自在。
可到了這下學期,情況就開始變了。
經曆了漫長的冬春,她的膚色已經回歸正常,原本的麵貌開始顯露。
雖然不太謙虛,但她是一直知道自己長得還不錯的。
於是幾乎可以說是不出意外的,男生裡開始有人動起了歪心思。
故意的搭話,故意發生小小的肢體擦碰……都是些說不清是不是曖昧的舉動。
她雖然煩,但不好追究。
沒想到今天就有人敢做出格的舉動了。
終於有人敢做出格的舉動了。
她在心裡鼓著掌,然後,一巴掌把那個人打進了教室後方的空地上。
起哄聲消失了。
而那個時候然果剛回來不久,正好看到了全部的過程。
他進了教室,把自己剛買的冰可樂遞到了她手中。
她握著可樂舉了一下,算作接受的回應。然後蹲到那個臉已經腫起來了的男生麵前,笑眯眯地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