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九年,許願看著眼前的人,這種感覺又陌生又熟悉,像他們昨天才分開,又像是已經過了一個世紀,眼前的溫延,虛幻又真實。
每天晚上望著天花板發呆,一閉眼是他,睡著了夢裡還是他。
每次就差一點就能抱住他,差一點。
但她就醒了。
醒來枕頭已濕了一半。
後悔自己在夢裡走的太慢,卻又意識到這隻是場夢罷了。
終究是假的。
可現在,溫延就站在離她五米的地方。
街上人潮洶湧,多少人從兩人身邊而過。
對兩人而言,世界仿佛按下了靜音鍵。
許願隻看得見麵前的溫延,在夢裡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奔向他,儘管沒有追到過。
但,現實中她怎麼也邁不出腳。
溫延向她走了過來。
五米不長,溫延腿長,四五步就走到了她的麵前。
冬日寒風吹著,許願吐了口白氣。
溫延先開口:“好久不見,許願。”
熟悉的聲音,好似變了,變成熟了。
以前的嗓音像白開水,又加了點稚氣;而現在要二十八歲的他,聲音像氣泡水,酥酥麻麻。
隻有長相,還是一如既往的俊俏。
隻不過氣質穩重了許多。
許願手揣在大衣口袋裡,握緊又鬆開。
像是下定某種決心:“好久不見,溫延。”
溫延看著眼前的許願,跟七年前不一樣了。
七年前的她喜歡紮馬尾,高高的束在後麵,走起路來一甩一甩的,碎發處晾出一截白皙的脖子,青春活力。
而現在,她化著淡妝,燙了大波浪的長發及腰,大衣裡的穿著緊身高領毛衣,勾勒出成年女性窈窕身材,腳下踩著高跟鞋,現在的她風情萬種。
“最近…怎麼樣?”溫延看著她。
許願對他一笑:“挺好的。”
不好,這七年她過得一點都不好。
自從十七歲那年你走後,每一天她都渾渾噩噩的。
嘴裡的飯菜索然無味,失眠已是常態。
整天發呆,不愛說話,不愛出去玩。
也許是她變得無趣,身邊的朋友開始疏遠她,她漸漸變成了一個人。
無所謂了,她想。
處於高三,一個人生中最重要的階段之一,她這樣的狀態很快被班主任發現,通知了家長。
她的媽媽抱著她哭,讓她忘了溫延吧。
可是十五年啊,怎麼說忘就能忘呢?
她認識他是僅僅三歲,那時不懂什麼叫喜歡,隻知道她喜歡跟這個小哥哥一起玩罷了,僅僅如此。
隨時隨地都跟著他,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他們都一個學校,溫延學習成績好,許願成績一般,為了跟他一個班,許願每天晚上學習到三四點,隻為提高那幾分,為了和他一個班。
因為他,她也變成了老師口中的優等生。
因為他,她也成為了更好的自己。
因為他,明白了什麼叫喜歡。
喜歡就是見不得他委屈,見不得他受傷,隻希望他開心,隻希望他健康。
她每天給他送牛奶,督促他早睡,督促他鍛煉。
嘴裡說著她也睡了,可等他睡了,她才能安心刷題。
僅管每次都是溫延先起床,等她起床去晨跑。
他不明白,為什麼每次她都像沒怎麼睡一樣,經常掛著黑眼圈。
他掀開她的被子,硬拉她起床:“快起來啦!不是說好去跑步嗎!昨天睡這麼早還不夠你睡啊!”
“哎呀,不夠不夠!我可以決戰到天黑!”她雖然意識模糊,但還是怕說漏了嘴。
她會悄悄努力追上他。
而他,在高三那年,在她十七歲那年,消失在了她的世界裡。
那天她遲到了,因為溫延早上沒叫她,許願以為他已經在學校了,而且這個時間已經早讀了,她奮力跑向學校。
跑得氣喘籲籲到了教室,都想好怎麼對溫延生氣了,等她進去的時候,全班都看著她,而她在一個一個的臉找尋著那熟悉的臉龐,看了一圈沒看見,又看了一圈,還是沒有。
“怎麼來這麼晚?”講台上的老師問道。
許願脫口而出:“溫延呢?”
……
放學先去了溫延的家,先敲了敲,無人應答。
看著門旁空著的鞋架,她更覺得不對勁,從門口的奶箱裡找出了鑰匙。
這是溫延告訴她的。
“鑰匙在奶箱裡,想來找我直接進來。”
可她每次都會敲門的。
這次她將鑰匙插進了鎖孔,喀嚓一聲打開了門。
屋裡空蕩蕩的,連地毯都沒留下,隻留下了一地的碎玻璃。
……
溫延毫無預兆的消失,她沒有料到。
那年是06年,溫延和她都沒有手機,打電話都是用家裡的座機。
許願跑回家,迅速撥了那串已經熟記的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她不死心,每天都會打幾通,後來那個無情的機械女聲終於變了。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她徹底失望,嘗試去找他。
問了周圍的人,所有人都不知道。
溫延也沒有主動找她。
後來,媽媽生病了,是癌症。
每天靠著呼吸機和營養液活著,半夜痛的在床上打滾,經常滾到地上。
許願哭著抱著病床上已隻剩骨頭的母親,哭得嗓子也啞了。
那天她的媽媽無力的握著她的手,她用力回握著,媽媽連說話的力氣都要沒了,她湊近身子聽媽媽說話。
她說,忘記溫延吧,媽媽希望你開心,好好生活,好好愛自己,考上一個好大學,過好的生活,這是媽媽唯一的願望。
第二天,母親就去了天堂。
下葬那天她靠在媽媽的墓前,沒有再哭,說了好多好多話。
也說自己會忘掉的,會好好生活,好好愛自己。
然後重新開始。
自那以後,她比之前更努力學習,有時候晚上直接不睡覺,因為躺在床上也睡不著,閒下來也會想起一些不該想起的事。
隻有忙起來就不會有時間想那些事。
三個月後,許願參加高考,七百三十幾分考入了z國最好的醫科大學,學了醫。
成績優異,在大學裡刻苦鑽研,出國留了兩年的學,二十二歲就進了全國最好的醫院,跟著最好的主任,實現了最好的她。
他在她的記憶裡慢慢模糊,夢裡的他也一次一次模糊。
她長相漂亮,五官張揚明豔,身材也好,一直都有人追,但她一個也沒談過。
九年來,再也沒有那種感覺了。
她也提不起興趣,隻顧著把自己變得更好。
這天在醫院下了班回來,路過商圈的咖啡館順路買了杯咖啡,熱乎乎的咖啡暖著被寒天凍僵的手,從店裡出來,一抬眼就看見了他。
也許就快忘了,可命運不讓你忘記他。
那張日夜思念的臉終於出現。
她心裡有種難說的滋味……
不是開心,不是傷心……
如果是九年前的她,此時一定會飛奔過去,撲到他的懷中問他去哪裡了,對他哭,對他撒嬌泄憤。
但已經是九年後了,她已經二十七了,不再是十七十八的小女生了。
她已經……把他忘了……
……就是忘了……
“挺好的。”
溫延點點頭,也笑了:“這麼多年了,你變了好多,變漂亮了,變成熟了……”
許願打斷他:“九年了。”
九年了,我早就不是以前的那個傻傻的幼稚的小女生了。
他笑了,道:“也對,都過九年了哈哈,我們都變了。”
都變了,你變了,我也變了。
人會被時間改變,感情也會被時間衝淡。
溫延繼續說:“那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