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幻境 守偏門的……(1 / 2)

守偏門的大爺見幾日不見的少爺突然醉醺醺的拽了個人回來,急忙上前搭了把手。

“少爺,您這是?”

沈夜雨懵了一會,才回過神:“路上撿的,幫我喊個大夫來給他瞧瞧。”

大爺領了命,叫來兩個小廝,一個人背著那個黑衣男子,一個上前扶住沈夜雨。

等沈夜雨睡了一覺徹底酒醒,已經是黃昏。

他錘了錘欲裂的頭,拉響床邊的銅鈴。

門外等著的婢女魚貫而入,一個遞來茶水漱口,一個遞來緩解宿醉頭疼的熱湯。

還有婢女遞過擦臉擦手的帕子。

“少爺可要用膳?”

沈夜雨擦過手,疲憊道:“嗯,傳吧。”

一道道珍饈擺上圓桌,婢女在一旁布菜,貼身伺候著。

他吃了幾口,就聽門外有小廝說:“少爺,那人已經醒了。”

沈夜雨一愣,什麼人醒了?緩了一圈,他這才想起今天早上回來在路上撿的那個人。

他咽下一口粥:“叫他過來。”

小廝領了話回去,不多時便領著一個那人進來了。

那人已經換了一身短衣,身量很高,目測比沈夜雨要高出半個頭,膚色白皙的似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少爺。

容貌俊逸氣質斐然,有一種寶劍出鞘的鋒芒。

沈夜雨敲了敲桌子:“名字。”

“殷策。”

“哪裡人?”

“忘了。”

“怎麼來的聚水鎮?”

“忘了。”

一連好幾個忘了令沈夜雨甩了筷子,本想直接將人踹出去,卻又覺得氣不過。

他繼續說:“我救了你。”

“是。”

沈夜雨青筋微突,尋思你說話是要錢嗎?

“以後你得做我身邊的小廝伺候我。”

殷策明明年紀不大,麵色卻如古井般波瀾不驚。

依舊隻單單說了一個字:“行。”

沈夜雨覺得無趣,用完了膳,婢女將殘羹收拾了下去。

他抬頭點了點房間裡邊的位置:“殷策,去給我倒水沐浴。”

殷策什麼話也沒說就出去了。

雖然話少,但辦事很是利索。

沈夜雨平時不是逗鳥遛街,就是茶樓聽書,殷策總是隨侍左右。

朝夕相處間,兩人關係未變,彼此間了解了一些。

殷策應是出身什麼仙門望族,隻是家道中落,流落至此。

沈夜雨想不明白,怎麼一個能修仙問道之人,會甘願留在這做任人差遣的小廝?

可惜他們關係還沒好到可以問這些隱秘之事的地步。

後來沈家遭人構陷,家財被抄。昔日出行風光,一朝跌落泥地,是個人都想上來踩兩腳。

那日是個雨天,長生都要來人抄家的事情傳到了沈宅,婢女小廝儘可能的收拾細軟,冒著雨四散逃走。

沈夜雨就那麼坐在窗前,看著雨中新開的梨花被雨打的七零八落。

白色的花瓣陷進泥裡,沾了滿身臟汙。

殷策站在他餘光裡一動未動。

“為何不走?”

殷策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那一地的殘花。

“我為何要走?”

沈夜雨:“以後我就不是什麼大少爺了。”

殷策眉頭皺了皺:“那又如何?”

沈夜雨突然就笑了出來:“想來你也是無家可歸,沈家沒了,咱倆湊合湊合。”

說是湊合,卻連湊合都算不上。

他們無處可去,隻能住在城郊外的破廟裡。

沈父沈母上了年紀,適應不了惡劣的環境,沒幾個月便得了病撒手人寰。

那時沈夜雨白天為人寫字作畫,晚間還要去紅樓裡給姑娘客人燒洗澡水。

一天掙的錢隻能夠解決溫飽,還得受儘挖苦白眼。

殷策在下城的碼頭,替人搬貨,如此還能餘下些錢。

可這些錢太微薄了,連一副普通的藥都買不起。

沈夜雨從未想過世間有這般生活,隻能看著父母像開敗的花朵,日漸枯萎腐爛。

最後去世時,四處求人借錢買兩副薄棺,也被人拿著掃帚扇了出來。

他自認沒有做過惡,沈家那會也是樂善好施,如今成了一場瘟疫,人人避而不及。

殷策在城內尋了許久,才在河邊尋到了沈夜雨。

對岸就是那有名的紅樓,樓間掛的紅紗隨夜風漫天飛舞,歌女依舊唱著久盛不衰的‘秦淮賦’。

飄過來的聲音空靈哀怨,如泣如訴。

“葉語蕭蕭倦,風書千千瀲。”

“沈夜雨。”

殷策在他身後喚了一聲。

“浪起層層緞,心擱重重怨。”

“沈夜雨。”

殷策見他不答,又叫了一聲。

這時對方才緩慢地回頭,那月色浸染的眸子,反射著一層晶瑩的水光。

殷策突然有些心疼,他用著從未有過的溫柔說:“我今天去借了兩棵樹,勉強做了兩副棺。”

沈夜雨早已不複昔日的貴公子的風流恣意,他低下頭,輕聲說了一聲:“多謝。”

殷策朝他伸出手:“走吧,回家。”

沈夜雨想擠出一個笑,又不由抬手擋住雙眼:“我早就沒有家了。”

殷策清楚的看見他消瘦麵頰上的兩道濕痕,像是不規則的疤。

殷策以為自己會一輩子波瀾不驚,可此時此刻,他心情無比複雜。

原先跟在他身邊不過是為了報救命之恩,待落雲宗開山大典就離開。

可是現在一種奇特的心情如同河水漲潮般填滿了胸腔,殷策有些猶豫了。

他抬高手,將沈夜雨的拉了過來。

“家,以後會有的。”

那是之前,他的母親赴死前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月色籠罩的河岸邊,殷策牽著沈夜雨的手,似乎穿過了光陰,隔了很遠很遠。

最後一句‘秦淮賦’的曲音,也隨著夜風飄散在了空中。

“勸君長相見,月桂草頭殮。”

人生如江潮,總有起落。

自那以後,兩人生活好轉了不少。

沈家的熱度已經過去,曾經的大少爺在城內一個酒肆裡跑堂。

不少看熱鬨的總要過來瞧一瞧,也有看上沈夜雨那張臉的婦人,想招他入贅。

沈夜雨摸爬滾打久了,曾經沒學會的圓滑已經不動聲色的掌握。他總是能哄的她們開懷大笑,就算被拒絕也不會生氣。

他還會在夜裡關店時,將一些未怎麼動過的剩菜帶回去,和殷策在那所被打掃過的破廟裡一起吃。

殷策會和他說起曾經的經曆,兩人約定要去參加落雲宗的開山大典。

這些就像碎片一樣,散落在時間時間長河裡,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近在咫尺。

城裡有個婦人的丈夫不滿妻子來酒肆對沈夜雨萬般殷勤,特意拉了幾個狐朋狗友來酒肆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