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城中已宵禁,鴉黑一片,座座屋宅靜屹著,排列著,綿延向遠方。
黑暗的儘頭,太傅府上主屋,亮著盞微弱的燭,火苗昏黃,於凜風中不安跳躍著,幾度欲熄。
謝重瑾靜坐案前,看著案上之物,愣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是他那日遞給容成明月的鬥篷,她已洗乾淨,送還了來。還另贈了些物什,無非就是些上好的玉璃筆,硯台,書籍之類,他庫房裡早多得堆不下了。
旁人知他是太傅,都當他是個嗜書如命的人,他也不置可否。
他覺得自己應當算是曉善詩書,隻是究竟喜愛與否,自己且道不明。若說厭,他總歸也日日捧著書,讀了十餘年,興許早便日久生情了罷。可若說喜,倒也算不上。
他心道,自己父親倒實實在在是位手不釋卷之人。印象中,他陪著書的時間,似乎比陪著自己和母親多得多。
而他,身為太傅長子,生來便要襲其位。前太傅身子不好,年近半百才有了他這個頭子,他下麵又無兄弟,自是承了太傅他老人家厚望。
他從三歲時念書,而後背文章作詩,待父親逝世,順理成章坐上這位子,享無上尊榮,一切都理所當然,若要他人去講,定道他享了如意順遂途。
隻是,並無人過問他的意見,包括他自己,都沒來得及看清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何,就被這所謂命運裹挾著,行過了人生韶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