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斌你又做噩夢噢 “所以你不想吃……(1 / 2)

“所以你不想吃蘋果嗎 ? ”

泰坦問。

“…我當然吃 ! ”

唐斌羽答。

他從地上撿起來那棵紅彤彤的蘋果。坦白講這裡根本就沒有蘋果樹,也不知道泰坦從哪裡搞來這種水果的 (就像是他到現在都搞不懂泰坦哪裡搞來的那個鐵皮房間一樣) …就因為他昨天說了一句「好想吃蘋果啊」。

唐斌羽撫摸過手上的蘋果,在泰坦的授意下,用邊上的清水隨意清洗之後又拭擦乾淨。白紅相間的表皮摸起來冰涼又光滑,和那些蛇完全不一樣。

“…我隻是,不太適應…。”唐斌羽看著手上的蘋果,低聲嘀咕道——他不怕泰坦聽不清他的說話,反正泰坦和他溝通靠的是對講機,又不是靠貨正價實的耳朵。

他已經習慣了。提前了解好四周人的能力範圍,判斷自己提出什麼需求不會對他人產生麻煩,就像是奶奶期待他成為的那樣…如何乖巧穩妥地去行事,又顯得自己有著年輕的欲望…這條界線其實有點難以捉摸,但一旦它化成習慣其實也沒有那麼困難。

就連那個時候說起「蘋果」也是,隻是突然談論起植物才幾百萬年幾百億年間的變化的時候,隨口提到的。

泰坦並不是特彆理解唐斌羽的不安,但它能清晰地嗅到唐斌羽的茫然。它低頭看著這個麵對饋贈十分拘謹的孩子——他甚至拘謹到下不去第一口。

“在這裡很多東西都存放不久…所以為什麼不吃呢 ? ”泰坦問,“這隻是一顆蘋果。”

“或者說 ? …你還是對蘋果有陰影 ? ”泰坦猜測道。

“…就算真的有陰影,很早就已經脫敏完了。”唐斌羽歎了口氣,“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那段童年的經曆對我來說確實沒多大影響。”

泰坦看著眼前這個頂多十歲出頭的人類幼崽,最終還是不忍心揭穿這個裝成熟的小屁孩「你其實還在童年階段」什麼的。所以它隻是小小聲笑了一聲。

就連剛剛那句「我不適應」說不定也隻是某種隱晦的撒嬌。泰坦突然想到。這個孩子總是知道自己說出來的話會產生什麼結果…「想要表現出一點點脆弱以博得更多的關懷」,說不定也有這一層目的。

但泰坦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說: “這說明你對待事情很豁達…一直沉浸在某件痛苦之中不見得是好事。”

“儘管這樣會讓人顯得…不近人情 ? ”

“你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神情很茫然。尤其是說到那個叫做克勞的孩子將你推下的時候…你沉默了一會。”泰坦柔聲道,“雖然那並不影響故事的敘述,但你確實很揪心於那次經曆。我很高興你能夠和我說這些事情…這代表我們的心靈更相互靠近了一些。”

唐斌羽: “…”

唐斌羽垂眸好像沉思著什麼,隨後他伸手抓了一下自己白裙的衣領整理了一下。等到他抬頭看向泰坦的時候,他的表情流露出一種放鬆的愉悅,口中說出的話語也像是脫去了什麼沉重包袱般的輕盈。

他說: “是的…我想您說的沒錯。我沒必要去過多在乎其他人對我的看法,那些存在於心中最真情實感的事物是無法被掩飾的。和人敞開心扉的感覺還不錯,希望以後還能有這種令人茅塞頓開的談話…”

“…老師。”

唐斌羽話語裡的最後兩個字立刻又沉了下去。像是掛上了千斤重的石頭,更像是直接石化冰封了一半,毫無波瀾,像是電腦冰涼的機械音一般。

泰坦當然知道唐斌羽這話的意思。它輕輕搖了搖頭——像它這種體型的生物,在洞窟裡可不方便大動作,很容易導致坍塌什麼的…不過蛇類本來就有些慵懶——,無奈道: “真的有那麼像嗎 ? ”

唐斌羽點了點頭: “那些老師感化那些…比較刺頭兒的學生的時候,說的話其實都差不多。我甚至能原話背出來 ! ”

泰坦: “你這麼一說我反而有些好奇了…那會是什麼樣的話語 ? ”

它對人類社會僅持有一種遙望的態度…觀賞著人類社會的起起落落,卻又不甚了解。

“讓我想想…。”

唐斌羽低頭回憶了一下。然後沒過一會,他清了清嗓子,舉起一根手指搖晃著,裝模作樣地開了口: “你說的這些老師小的時候也有過相似的經曆,老師理解你的感受。但是等到老師長大之後逐漸理解了,肢體的衝突是沒辦法解決很多事情的。你看,你現在和同學打了一架,你們之間的矛盾解決了嗎 ? 像這種事情可以和老師這些大人溝通………………。”

說到這裡,唐斌羽就卡殼了。他把沉默持續了大概四五秒,然後一聳肩: “差不多就是這樣。”

泰坦關注點清奇: “你在學校打架 ? ”

唐斌羽無語: “…你是在嘲諷我嗎。”

他早早就和泰坦提起過那些事情…那些他打起架來整個人反應都會慢半拍的事,那些無聊的男孩 (雖然他嚴格來講也算是男孩) 拽他辮子的時候,他也隻能傻傻地呆在那裡任人揉捏。

泰坦「呃」了一聲,連忙否認到: “我隻是想象不出來,你在什麼場景下會和老師這種生物產生這種對話。”

“嚴格來說叫做職位,說是生物就說的像是老師不是人…或者我不是人一樣。”唐斌羽吐槽道,隨後立刻被他自己這種說法逗笑了一刻。

“抱歉。”泰坦道歉道,“我沒有怎麼使用過你們的語言體係。變聲器的係統…我在遇見你之前幾乎沒有使用過它。”

“不…沒關係。很多東西都是實際使用了才知道問題在哪裡。”唐斌羽笑著搖了搖頭,把自己從剛才的話題裡抽出來。

他收起笑意,轉回了最初的問題。他理所當然地看向了泰坦: “我當然是送作業的時候順路路過的三好學生,這有什麼奇怪的嗎 ? ”

泰坦似懂非懂地「嗯」了半天,最後說: “你們人類的社會層次,我似乎還不夠了解。”

“看出來了。”唐斌羽說。

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從石頭上站了起來。他往外走了兩步,伸手拉開洞口的藤蔓簾幕。刺眼的日光透露著打下來,讓適應了昏暗的眼睛一時間痛的睜不太開。

唐斌羽一邊適應著刺眼的陽光,一邊喃喃道: “…說實話,那過去太久了。那把斧頭拿起來是什麼感覺我也快忘了…明明才一兩年不到。…那天之後他們帶著我迅速搬了家…畢竟他們不希望養出來的是一個不會按時回家的女孩。”

“始終提醒著我的是那時不時在腹中嚎叫的饑餓感。”

唐斌羽像是被太陽的光芒刺到眼睛痛一樣,又像是再一次又深刻感受到了那種饑餓一樣,總之他突然蹲了下去,把臉埋在了膝蓋中間。

“那些蘋果中的什麼東西…什麼東西也好。它還沒有消失。但它什麼時候會消失—— ? 我不知道。它隻是始終在哪裡,偶爾抽痛著深深刺入腹中,隨後便安靜地沉睡下去。”

“但那並不都是壞事…對吧。至少我可以偶爾的暴飲暴食,那些入侵的外來者會幫我消耗掉多餘的熱量,不用擔心我的體重。”

唐斌羽說著,話語中帶著一些難以掩飾的淚意。但他哽塞著,仍沒有停下說話: “那些不會都是壞事的…在失去的瞬間又會獲得什麼…所以不用擔心我太悲傷,不用保持沉默。”

“…”

“泰坦 ? ”

唐斌羽好像察覺到什麼不對似的。他猛然站起來——然後發現自己好像突然比以前高上了一截似的,就連發絲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肩膀處延長到了手肘處——他忙轉身衝回洞窟,呼吸極其緊促,就好像突然預料到什麼似的。

所幸,泰坦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