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蛇平靜地看著他,說: “你看,你還是很在乎的…你臉上全是眼淚。”
“我——我不知道。”唐斌羽低下了頭,“…克勞死掉了,他會前往那個…永眠的黑色深淵嗎 ? ”
泰坦平靜地看著他: “一定會的。”
唐斌羽的眼睛悲傷地半闔上。他咬著嘴唇,幾乎要把那片薄薄的肉咬出血絲一般。
不過在那之前他先開了口,說道: “我看著他們…那些人類尖牙刺破彆人的肌膚,就像是刀片刺入紙張一樣簡單。撕裂那些脆弱的皮囊…然後,那些鮮紅的本色就這麼流淌了出來。”
“那像是被叉子切開來的蛋糕…甜膩又散發著誘人的味道。但是吃下去,吃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變作胃中的酸水翻湧著嘔吐出來。”
“我說不出來那是什麼感覺。那一瞬間,就連眼眶中的眼珠,水膜覆蓋著,滴溜溜打著轉兒。如果要比喻的話那就是蛋糕上裝飾的櫻桃,第一口應當挖出來咽入嘴中,與同喉嚨處的反胃感一起下咽。”
唐斌羽抬起了腦袋,死死地看著泰坦的臉: “…我目睹著他死去…。”
長久的沉默像是朝霧一般在空氣中散開,濕潤到黏住彼此的呼吸。泰坦漆黑的雙眼隱蔽黑暗之中,與之相對的是唐斌羽那雙玻璃珠一般藍湛內核的雙眼。
“…但就像你剛才說的…這並不都是壞事。”
泰坦從漫長的沉默中回話了。
它看著眼前的唐斌羽,雙眼中映出對方的整個身形。它眼睛眨也不眨,僅僅是凝望著,像是要把眼前穿著白裙的少女刻入它的雙眸。
“至少…我終於能見到你褪去稚嫩的模樣了。”泰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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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從來是那樣的混亂不堪。唐斌羽也無法解釋為什麼到了最後麵自己不再是那個十歲出頭的模樣,時間軸往後無端拉了數年,將今天的自己送到了夢中的泰坦麵前。
但不管多留念那個夢境,他依舊記得自己現在還在和埃克斯…雷歐會長交談。一個半夜被噩夢嚇醒,一個已經在彆墅的陽台那邊看了不知道多久的月光。
看了不知道多久月光的埃克斯發現了半夜被噩夢嚇醒的唐斌羽,稍微打了個招呼。於是這場交談就這麼無端的拉開了序幕。
“…那個時候泰坦給我的禮物全部都是通過你們的途徑拿到的啊。”
唐斌羽靠著欄杆,看著屋裡麵的漆黑一團,這麼說道。
這個時候的他已經換回了那條白色的、一點花紋都沒有的吊帶裙,束起來的頭發也被散了下來。從形象改變的那一瞬間起,那個有些不著調的唐斌羽便消失了,剩下來的是那個總是板著張臉,話語都被凍僵了似的的唐稟羽。
「不用改變稱呼。」唐斌羽對著一臉震撼的DODO冒險隊說,「我更喜歡唐斌羽這個名字。」
埃克斯望著外麵的天空,懷念著什麼地似的,他說: “泰坦啊…它時隔數十年突然聯絡我們的時候,我們都慌亂了好一會。完全沒想到,它隻是為了給一個小姑娘準備生存物資還有新居禮物。”
“不好意思。當時的我尚不能很好的收斂欲望,增添了不少麻煩。”
唐斌羽說話依舊是毫無波瀾的,但在這句話說在口中的時候,他的臉頰卻染上了一絲緋紅。
埃克斯看唐斌羽臉上的緋紅看的一清二楚。他笑了一聲,安撫道: “也並不是什麼大事。…事實上,那些援助為我們帶來了一個實力過人的破謎者,不是嗎 ? ”
“我不太喜歡自誇。”唐斌羽的語氣依舊平靜,完全聽不出來這人這個時候已經趁著漆黑夜色,把臉已經紅成了蘋果,“事實上,我還遠遠不夠格。”
埃克斯又笑了一聲,還打算再說些什麼。但這個時候,從黑暗裡麵插出來一道比較欠揍的聲音:
“今天的月光還挺亮的,不是嗎 ? ”
唐曉翼從屋子裡頭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走了出來。他說這話的時候瞟了一眼唐斌羽的臉,然後某些其實還在犯困的人才遲遲反應過來自己情緒調控機製出了點問題,臉紅的和語氣配不太上號。
“曉翼,你也睡不著 ? ”埃克斯問。
唐曉翼點了點頭,意有所指地看向某人,說: “因為某人的行動還有一個疑點,太糾結了,實在睡不著。”
“…。”唐斌羽在看到唐曉翼那一刻起,就知道和他的對話必定不太會安寧。這人似乎有這一種總讓他覺得不懟上一句人生都不圓滿的氣質。
於是唐斌羽麵不改色嘲他一句: “原來這世界上居然還有我們聰明機智、絕頂聰明的唐大隊長解不出來的東西。”
“那麻煩我們萬能又全能還無敵的獨行狼——。”唐曉翼毫不示弱,爭鋒相對嘲回去,“唐大小姐解答一下,為什麼那棵樹會對您這種——”
說到這裡,他特地卡了一秒,上下打量了一下唐斌羽,然後繼續說: “節食期的人動手。”
“…誰告訴你我節食的。”唐斌羽被無語成死魚眼。
“某人今天晚上加起來就吃了那麼點點東西,不是節食 ? ”唐曉翼挑眉。
唐斌羽心虛移開眼: “沒辦法。我以前吃不胖都是因為那顆蘋果還殘留了一點「欲望」…我不太清楚一般人要吃多少才能保持體型。”
“…。”唐曉翼□□沉默了一秒,“原來你還在意身材的啊 ? ”
唐斌羽不服: “這對於女性來說是基本的。”
唐曉翼這會徹底沒話說了。唐斌羽對自己性彆認知也是十分的模糊,以至於很多時候甚至意識不到自己其實是一個男性…次數多到他笑話都笑累了。
埃克斯扯回了話題: “但看你一直以來的表現…殘留的那些「欲望」應該不足以建立你和樹之間的聯係吧。”
陽台外的月色皎潔,在柔軟光芒的照耀下,就仿佛一切的秘密都無法隱藏。一呼一吸伴隨著窗外不知種類鳥類的鳴叫,貓兒跳上樹梢,又有微涼的晚風吹過誰的耳畔。
唐斌羽有點困了。
“晚上降溫。”
在感受到困意的一瞬間,唐斌羽坦誠講出了他當下的感受。
他並不在乎唐曉翼或者埃克斯怎麼看他似的,不再依靠著欄杆,直直站了起來,又徑直走過兩人身邊,試圖把自己藏進屋中的無燈黑暗裡。
“你人,還有你的裙子還挺白的。”唐曉翼突然說,“下回晚上起來彆敷麵膜,不然和個女鬼出遊似的,誰要是夜起一出門準給你嚇死過去。”
這話好像真的隻是單純地在膈應唐斌羽,又好像是在暗示些什麼。
唐斌羽背對著他們,低聲地說: “…我隻是想再感受一下他們當時的…感受。”
“不…我隻是…——我隻是想要獲得再次拿起把柄斧頭的權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