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一個屋簷下的這一夜，最後還是相安無事的過去了。

那一段氣氛曖昧的對話結束之後，便是兩個人默契的絕口不提，隻是第二天的早餐桌上，高書俊自是一身的神清氣爽，小默雖然還是雲淡風輕的一張臉，但卻明晃晃的掛上了兩個黑眼圈，讓人不得不在意。

而高書俊隻在低頭吃拉麵的時候偷偷笑了笑，倒也沒多做評價。

當老謀深算遇上處事不驚，誰會是最後的贏家，還真是有些不好講。

陽光明媚的周六，海天共處一色，午後的海風陣陣吹來，卻不覺得潮熱。

高書俊帶著小默出門，倒也沒說要去哪裡，他們沒有開車，隻一路步行，走的是與昨晚沙灘散步相反的反向。

小城臨海靠山，大部分的建築都建在半山腰上，沿著蜿蜒上山的一條小巷走了不過十幾分鐘，便是城裡唯一的一座教堂，還有一家與教堂一牆之隔的福利院。

看到教堂的時候，小默忽然想起來，酒會那天夜裡，高書俊對劉老先生說，他從小在教堂的福利院長大。

當時她以為他隻是胡謅，如今一看倒不像是空穴來風。她抬頭看了看身邊的高書俊，他大概也猜到了她在想什麼，便直接向她解釋，“福利院的樸院長算是我的一位朋友，我是來找她的。至於其他的麼，我一會兒再告訴你。”

“走吧，我先帶你去見見她。”

他一邊說著，一邊已經極其自然的來牽住了她的手，沁涼的觸感從掌心傳來，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甩開他。

他們越過教堂走向福利院，然後就在教堂後的草坪上遇見了那位樸院長，她帶著兩個大概六七歲的小朋友，正在樹蔭下的草地上乘涼。

院長看起來應該已有六十多歲，穿一套寬鬆的深色裙裝，身形有點矮胖，她胸前掛著一幅琥珀色的老花鏡，兩鬢已帶些銀白，臉型圓潤，眉眼間一片平和溫婉，一看就是一位很好相處的老夫人。

高書俊走過去和她打招呼，那兩個小朋友明顯也認識他，他們幾個親切的圍在一團，說的自然都是韓語，但小默也聽得懂小朋友們一直在喊高書俊“阿加西”，她在一邊捂嘴笑笑，隻覺得韓語有時候也怪可愛的。

樸院長笑彎彎的一雙眼睛，倒是一直落在小默的身上，她禮貌的先來問好，一張嘴，竟然是一口很標準的中文。

小默有些吃驚，樸院長貼心的為她解惑，“城裡其實有不少和我們一樣的國人，基本都是從我的上一輩就移居過來的了，”她手掌落在身邊一個小女孩的腦袋上，一臉的和善，“不過，我們的中文可都是很不錯的喲，對吧，小律？”

叫小律的女孩乖巧的點點頭，又揚起小腦袋去看小默，她臉上帶兩坨粉紅色的雲彩，甜甜的開口，“姐姐，你好。”

她說話奶裡奶氣的，也聽得出她的中文還是帶一點韓語口音，小默笑著回應她，高書俊卻站在一邊插嘴一句，“你叫她姐姐？那為什麼要叫我叔叔？我哪有那麼老？”

小律毫不猶豫的用韓語回答，“因為姐姐比較漂亮啊。”

簡短的一句，小默也能聽的懂，大家都被小律逗笑，高書俊便又裝出幾分不開心的樣子來，哼哼唧唧的去和她打鬨，小默和院長都識趣的往一邊站了站，誰也沒多說什麼，畢竟高書俊偶爾也隻是個小朋友這件事，大家都心照不宣。

後來高書俊便和樸院長聊了些近況，又說到了什麼捐贈的事，院長說正好有些文件還要高書俊簽署，便要帶他回去她的辦公室。

小朋友們不知道都瘋跑去了哪裡，小默不想跟著高書俊去談公事，就自己一個人留在了院子裡，想要四處去逛逛。

高書俊走前又拍了拍她的小腦袋，低聲囑咐，“你乖一點，可彆又去哪裡逞強，又給我惹禍。”

這口吻讓小默想起了昨晚的事，她眼神忽閃著說了句“知道了”，便逃也似的轉身走了。

樸院長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兩個，雖然剛才高書俊沒和她講過他們兩個的關係，但她此時，已基本猜得到了。

這些年，高書俊一直在給福利院捐款，剛才院子裡那個小律，基本就是他一個人資助的，院長做事仔細，每次收到他的轉賬，都會補上相應的手續，隻是今天距離他上次回來，已有一年多了，需要他簽字的合同很多，院長一張張找出來，要他一張張的簽，他很配合，一點也沒有之前慣有的不耐煩，看來他最近，倒是柔和了不少。

院長辦公室的一排窗戶，正對著教堂後的草坪，高書俊簽完那些文件，便站在窗口四處探看著，直到他找到了一個人坐在草坪一邊的小默。

她今天穿了一條淡粉色的碎花裙子，正好是草地上唯一顯眼的一抹亮色，陽光越過樹蔭灑在她身上的時候，星星點點，她看起來就像一隻偶然落在那裡的精靈，分明美麗，又恍恍惚惚的不真實，像是隨時都會消失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