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我和他的第一次牽手是在開始旅行的第15天。
那時我們走在徒步上山的路途中,山路崎嶇,凹凸不平。我背著她沉重的木吉他,跟在他身後,走得磕磕絆絆,顫顫巍巍。他總是自顧自地向前走一段路後就佯裝無聊狀,倚著樹乾,吹著樹葉,然後等我慢悠悠的跟上。終於到最後他忍不住了,他走到我身邊,一把抓起我身上笨重的木吉他。
他正要走,我追問他,
沒事嗎,你背著?
要是有事的話,我還能和你一起流浪嗎,他反問道。
那你為什麼上山的時候說你背不了,我有一絲絲氣急敗壞。
嫌累,他努努嘴,乾脆地丟下這句話。而後他一把抓起我的手走向山路。
我的臉瞬間爆紅,低著頭橫衝直撞跌跌撞撞地跟著他走。但是他好像也隻是佯裝鎮定冷靜,我分明感受到了他手心的汗水和偷偷抬起頭看他時他泛紅的耳垂,更瞥見了他嘴角壓抑不住的上挑的弧度。我多麽希望時間就這樣靜止在這一刻。
這樣,我就可以牽著他的手,直到海枯石爛,地老天荒……
我更記得那個下著大雨傾盆的深夜,我發著高熱,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隻能無助的揪著他的衣角和他穿梭在暴雨裡。然後我感覺好像雨停了,哦,好像不對,是他進了一家旅館。他把他最珍貴的木吉他擺在櫃台上,任老板油膩的手在其上摸索,留下一個個泛著油光的手印,我好像看見他的臉色愈發蒼白。我剛想要說點什麼,但是他一把彈掉了我揪住他衣角的手,緊緊握住了我凍得發紫的手,我好像理解了他的意思,閉上嘴,低著頭看我的腳尖。
終於,老板停下了在吉他上遊動的手,他丟給我們一把鑰匙,撂下一句,最左邊拐角就是。
他扯著我進了房間。剩下的記憶我已經有點模糊了,儘管這二十年來我不止一次地去回想,但都無濟於事。我隻記得有一隻微涼的手在我的額頭上不斷來去,然後好像是窗外稀稀拉拉的雨聲被按下了靜音鍵。而後,我的全身都感到一股清涼,我漸漸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我發現我整個人都被他微涼的體溫籠罩,我抬起頭看向他愈發蒼白的臉和眼底泛著揮不去的烏青。我突然克製不住眼底的淚意,洶湧的眼淚奪眶而出,洇濕了散發著黴味的老舊被褥……
申知一曾說過,他從小一個人長大,不會愛人……騙子,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他是這個薄情漠然的世界裡最愛我的人,他隻是不會說而已,他已經把他所擁有最好的鮮活卻有缺陷的心捧到我麵前。而我卻束手無策,隻能默默流著眼淚像母獸安慰幼崽一樣舔舐他的千瘡百孔。
後來,我們一起打了整整三天的工,才贖回了這把吉他。
而我還記得我和他的第一次接吻是在一家老舊的便利店門前,那時我們剛剛在臟亂的小飯店刷了一天的盤子,賺了微薄的三十元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