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警察趕到的時候，兩個保安呈防禦姿勢不近不遠地站在小姑娘兩邊，還有一個保安手裡拿著艱難奪走的凶器——刀身紅通通染血的水果刀。

小姑娘垂著手，低著頭，高馬尾辮有些散了，頭發炸毛嚴重，身上的白色校服校褲都濺上了血——不是她的血。

第一通案子和第二通案子就差了這麼點時間。

2.

誰也不知道小姑娘得知消息後往袖子裡塞了把水果刀。

她的母親，一個成年人，得知丈夫被來醫鬨的傷了後也隻是一邊接著打來通知的電話一邊著急忙慌地從醫院公寓樓跑出來、跑去相隔不遠的醫院門診部。

這個母親沒有注意到，剛剛開學報道回來的女兒聽完她言簡意賅的“你爸被醫鬨的傷了”後，迅速從“吐槽作業檢查得很隨便早知道前兩天不熬夜補了”的狀態沉默下來。

母親隻是說了句“你留在家裡”就跑出去，心急的她不知道女兒跟在她後麵跑，更不知道女兒帶了把水果刀。

3.

“垃圾門診部……”小姑娘初中二年級，規規矩矩地戴著手銬坐在審訊桌前，頭不低不抬，隻是眼睛盯著桌麵的一點，起初聲音很小聲，話說多了就大聲起來，甚至憤怒時加了些臟話，“醫鬨的傻逼帶的小刀都檢測不到，我如果從大門走，那個破機器也不會檢測到我的。”

醫院門診部大門是有檢測刀具之類危險品的機器的。警察詢問她怎麼帶刀進去的。

小姑娘頓了頓，好像飽含了懷念和嫌棄的情緒，說：“我是走小門進來的……我爸媽兩個醫生忙得跟個什麼似的，我小時候經常跟著他們某個去‘上班’，大了比較少去，但我知道門在哪裡。那裡的確沒有檢測機器，但我當時想的是那個小門比較近可以節省時間……免得你們把他帶走後饒他一命，或者他自己逃了。”

4.

小姑娘趕到的時候，三個保安已經製住了醫鬨者。

那個麵上惡狠狠又摻了點不知道緣由的後悔的三四十左右的壯碩男子，被壓著小腿跪在地上，雙手也被反壓在背後。

一個護士在打報警電話，另幾個在拉警戒線在疏散這一塊區域的病人們和家屬們，但也擋不住圍在警戒線外的好事群眾舉著手機在拍。

小姑娘冷冷地掃了好事群眾一眼，她知道她爸因醫鬨受傷的事會被一部分愚蠢的網民傳成惡心的樣子，肯定會有無腦又三觀敗壞的人站在醫鬨者那邊說一通歪理和惡心人的話。

她又不是沒有在網上衝過浪，那些醫鬨鬨得很大的新聞，她每次都是隱隱怒火地點進去，然後又怒氣衝天地退出來——在看到同情醫鬨者懷疑醫生技術道德人品的評論後。

也許會有那麼一些，的確是因為醫生誤診而害了病人的，她也知道，這些理應憤怒的家屬她理解。但是她見的太多的都是醫生儘力了，然後還被家屬殘害。她無法不生氣，她爸媽都是醫生。

她無法不生氣。

她也無法不害怕。

自從她大了些，了解醫生可能會麵臨這些危險時，她就一直擔心。

她就一直擔心。

“想到了……我提前想到了，我提前怕到了，我提前生氣了……但我還是好生氣好生氣，也好擔心好擔心。”小姑娘麵對著審訊的警察中——一個青年女警說，然後接著回憶。

小姑娘要進警戒線裡，護士阿姨攔她。

護士阿姨認識她，知道醫鬨者傷的是她爸爸。

小姑娘說：“讓我進去。”情緒看上去一點都不激動，非常鎮定的樣子，似乎隻是想穿過這裡去看她沒有傷到要害被轉移去包紮的父親——雖然明明有其他路通過去。

護士阿姨拽她的手鬆了鬆，她就甩開護士跑進去，跑到被製服的歹徒跟前。護士阿姨哪裡敢跟過去，隻是站在原地喊“快回來!”

保安也讓她走開。小姑娘不走。

跪在地上的男子居然還惡狠狠地瞪她，她沒有回瞪回去。

她沒有回瞪回去——隻是往他肚子裡捅了幾刀——不斷地捅——直到保安製止她，直到瞠目結舌的護士終於發出一聲驚呼。

刀從袖子裡滑出再到她手裡的過程誰都沒有看見。

好像很順滑，好像預謀已久，好像訓練多次。隻是警察拉起她袖子看到被劃破的淺淺兩道傷口。她甚至說自己渾然不覺。

她本來想跟男子說“你傷的是我的爸爸”。

不過她想假如唯物主義存在那麼一點漏洞、男子變鬼要報仇的話還是找她為好，不要轉成去找她爸爸，她會很生氣，怎麼樣都要讓男子魂飛魄散了。

因為讓鬼魂飛魄散的辦法肯定很麻煩，她還要學，她成績還行但不是很喜歡學習。

警察趕到的時候，男子是送去搶救了。小姑娘乖乖地戴上手銬走，當時她父母甚至毫不知情。

聽到男子沒救過來的消息，小姑娘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不過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