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從最開始哭完那一場之後，她就一直在笑。

但見到爺爺的笑，對著楊東風略有些疏離的笑，以及麵對娟兒姐時禮貌的笑，都不及她此刻的真心。

趙檀家境優越，從小也跟著宋女士去過各種宴會，她長的好看，笑起來嬌矜又漂亮，素有“京圈交際花”之稱，但自從18歲那年被救下來之後，她便不再笑了。

除了整日悶在房間裡一個人呆著外，便隻想著自殺，後來從搶救室出來，宋女士帶她去看了心理醫生，卻沒什麼用，趙檀沒什麼想法，就想死。

那段時間，宋女士急壞了，用儘辦法刺激她的求生欲。

好在，她活了過來

趙檀開始努力複建，定期查看心理醫生，她拿著自己從前的照片，對著鏡子學習從前自己的笑，隻為能和普通人一樣。

後來，她完全可以憑此蒙混過關。就連宋女士都不知道，趙檀時常半夜失眠，從枕頭底下摸出藏起的刀，左手手腕割的不成樣子了又換右手，但是在觸及那條猩紅的平安繩時，又鬆怔的卸了力氣。

殷朝冰涼的手指拂過她腕間的錯落的疤，這疤一直蔓延到小臂，他隻碰了一下，又收回手，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趙檀怕他責怪，匆忙收回手，轉移話題似的說：“剛才那個女人……”

殷朝抬起眸子盯著她兩秒，然後平靜的說：“是鬼，已經死了。”

趙檀：“她是因為腿斷了才死的嗎？”她看到她的腿上全是血。

“不是，”殷朝抿了抿唇，長發襯著他膚白如雪：“因為她碰到了水。”

“她不能碰水嗎？”她有些疑惑，“你也不能碰水嗎？”

殷朝卻不答，隻是握住她的的手腕，說：“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趙檀愣了一下，回頭看一眼身後：“可我不就……”她驀的止住聲音，發現自己並不在趙家的房子後院，而在一個不知道什麼地方，反正看樣子離趙家挺遠的。

——這大約是那隻鬼做的。

趙檀順從的跟著，直到快到家的時候，殷朝才鬆開她說：“你回去吧。”

趙檀一下子慌了神：“你呢？你不跟我回去嗎？”

殷朝好笑的說：“我跟你回去，你怎麼跟爺爺解釋？”

爺爺，這是殷朝，他是我的朋友，我也不知道他怎麼來到這裡，但他現在是一隻鬼，哦，不用擔心，雖然他是鬼，但是他並不會害人的。

趙檀有些抗拒的擰了擰眉，又說：“你不是鬼嗎？難道不能附在一片樹葉上？或者其他什麼東西上嗎？”

看著他的神色，趙檀明白了，但還是不死心，又說：“隱身呢？不能隱身嗎？一般鬼不都是可以不讓彆人看見的嗎？”

趙檀無法接受他的離開，就像無法接受唐吟離開一樣。

殷朝的眸中飛速的閃過一抹心疼，然後抬手摁住她的後頸，這是唐吟常做的動作，她常這樣安撫她。

果然，趙檀立馬安靜下來，所有的焦急與心慌都暫時被撫平，她一雙眸子緊盯著他。

殷朝無奈的說：”你一直係著這根紅繩嗎？”

趙檀動了動手腕，應到：“嗯，從來沒有摘下來過。”

“誰給的？”

“小時候的一個鄰居哥哥”趙檀心煩意亂的開口“你彆走了好不好？”

“哦，”少年悶笑了一下，“不好。”

趙檀被耍了，有些惱怒的抬眸，他卻毫不動搖，沉默著與她對視。

“天色不早了，”他好似對她極有耐心，慢慢的勸：“聽話，閉上眼。”

在他的目光下，趙檀隻堅持了兩秒，最終負氣般地閉上眼，說：“你要去哪？”

殷朝神色淡淡，眸子也恢複如初般沉寂，但回應她時，聲音卻依舊溫和：“我不走。”

“我一直都在。”

他的聲音好像被風揉散，趙檀靜靜的站在原地，直到身上泛起一絲寒意，她睜眼卻隻看見月朗星稀，這是一個稀鬆平常的夜，卻輕易人陷入甜蜜的美夢。

家家戶戶亮起了紅豆般的燈火，趙檀發了一會兒呆，直到聽見楊東風的聲音。

他焦急的跑過來，略有那麼一兩分狼狽：“趙檀，你去哪兒了。”

趙檀也不知道會耽誤這麼久，她略有些歉意的道歉，可卻不知該如何解釋。

好在楊東風並沒有執著的探究，隻是看見她沒有受傷，才鬆了一口氣：“沒出事就行，下次彆再一個人一聲不吭就走了，我和爺爺都很擔心你，要不是知道你沒有出生命危險……”

他驀的止住了嘴，說：“回去吧，該吃晚飯了，早上隻喝了一碗粥，早就餓了吧？”

他們二人各有心事，一路無言。

趙家點著明黃的燭，半扇大門微敞，隱約可以看見趙岱跪在地上，嫋嫋的香燭煙在他麵前緩緩升起，老頭兒的背影有著無儘的虔誠。

模糊的傳來他的低誦：“…願…無病無災…謝…保佑…”

聽見腳步，他直起身看見回來的二人，一個心不在焉，一個神遊四方。

“回來了？”他擔憂的望著趙檀：“沒出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