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已經不認得自己了,但林佳絮一眼就認出了那幾顆小雀斑。
那一天,喻向霄鼓起勇氣向父親推出了名片;也正是在那一天你,林佳絮一遍又一遍向朱盛自薦,固執地抓住眼前的機會。是兩個人的勇敢,將他們牽到了同一個未來。
“你好呀,我叫喻向霄。”
林佳絮笑了,那是他來到新城市第一次笑得發自內心:“我叫林佳絮。”
——來一起相依為命吧,我們都是滯留在這個冬天的候鳥。
發布會後,林母又哭天喊地地鬨了幾回,可在深挖抵製黑診所的浪潮下,都沒有翻出什麼水花。
可事情沒有這麼輕易結束。
這天早晨,朱盛居然親自來到了練習室,簡截了當地宣布噩耗:公司要雪藏林佳絮,GYF也會受到牽連。
連許女士都不可置信:“老板,現在的輿論對你沒有任何負麵影響啊,明明都是在誇你……”
林佳絮打斷了許女士的話,直直看向朱盛:“如果是因為之前我威脅你的那些錄音,我發誓,我絕不會給任何一家媒體,直到我死都不會有人知道。”
“不是這個。什麼時候了,我還怕這些?”朱盛搖搖頭,林佳絮這才發現他的頭發白了許多:“黑診所、賣血,這些牽扯到多少人的利益。不僅僅是娛樂圈,現在不滿的人多了去了!”
像是一枚啞炮打進了水域,大家寂靜無聲望著彼此,希望能在某個人的眼中尋得些許反駁,可沒有人開口。
“我知道公司是靠著你們起來的,但……我手下也不隻有你們一組藝人啊,還有一大幫員工等著吃飯呢。”
沉默良久,朱盛擺擺手離開了:“反正還有半個月不到,你們的合約就到期了。到時候,自尋出路吧。”
他歎了口氣,避開了一屋子人的眼巴巴,轉身離開了。“等等!”許女士不甘心地追了上去。
大家都沒有動,喻向霄最先轉身,去調練習的音樂,程時越悶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還有必要練嗎?沒有意義了。”
喻向霄的手頓了下來。是啊,半個月不到的未來,還需要努力乾什麼呢。
“操。”顧弈狠狠踹了一腳椅子發泄自己的情緒,隨即抱著頭緩緩貼著牆壁坐下。
無力感在室內蔓延。
林佳絮的聲音在沉默中響起:“對不起。”
程時越煩躁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現在說這些有用嗎!”
發覺自己的語氣太凶了,他抬頭看了一眼垂著頭的林佳絮,再開口時緩和了許多:“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不明白,你到底是哪裡做錯了,一直在道歉?你一直把所有結果都攬到自己身上,這不會讓我覺得感動或者釋然,隻會讓我覺得,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麼……生疏。”
“不管發生什麼,我們站在一塊兒一起麵對,不好嗎?”
“還怎麼一起?”顧弈的聲音從一旁響起:“組合都沒了,連接我們的那條線斷了,還是想想半個月後各自的出路吧。”
“你!”程時越不敢相信顧弈能說出這麼冷漠的話來,滿臉詫異地扭頭看著他。
沒想到宋羨也在一旁應和:“我覺得他說得對。”
喻向霄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走到林佳絮身邊站著。他和他的未來一樣迷茫,現在僅僅能做的,就是站在他的身旁,告訴他,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陪著你一起。
練習室的門突然開了,許女士回來感受到了室內僵持不下的氛圍,問道:“在聊什麼呢?”
顧弈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還能聊什麼?聊渺茫的前途,聊看不見的未來。我乾脆拿著這些年攢下來的錢,在鼎盛樓下開家小店算了,天天給路人扒這家公司、這裡老板的前塵往事。”
許女士問道:“你不打算當藝人了?”
顧弈反問:“還會有哪家公司敢要我們?”
說完他就直直地朝門口走去:“走了,回去睡覺去了。”
許女士在他的身後徐徐開口:“我敢。”
聽到這話 ,大家一起抬頭看向她,顧弈也停住了腳步。
“我已經跟朱盛提出了辭職。從GYF出道以來,公司總共才給了多少資源?大部分不都是我一個個笑臉捧著,一趟趟跑拉過來的?這些年,我也累積了不少人脈,比起繼續在鼎盛打工,半個月後接受陌生的藝人,我不如痛痛快快從這裡辭職,出去自立門戶!”
“更重要的是,我看著你們一步步,從昏暗漏雨的地下練習室,走到現在這樣的高度,如果就這樣斬斷你們的前途你們快實現的夢,也太可惜了。”
最後,許女士抿抿嘴唇,聲音輕柔但堅定,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我相信我能做到。”
“你當然能做到!”程時越看見了希望,激動得立馬爬起來,給了許女士一個熊抱:“許姐謝謝你!”
喻向霄也走上前,眼睛亮亮的:“我也相信許姐,如果是你,你一定能做到的。”
許姐的厚眼鏡片下露出幾分柔情,隨即轉頭看向門口:“還走嗎你?”
顧弈愣了片刻,若無其事地撓著頭轉身:“我其實……也不是很困。”
許姐唇邊的笑終於綻放起來,笑罵了幾句,再抬頭時,顧弈已經站到了她身邊,眼中竟然是濕漉漉的感激:“謝謝你許姐,沒有拋棄我們。”